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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zt -   引小路: 雾语风言 (雾来了,附在小猫的足上。每当遭遇雾天,静会想起这句不知出处的诗。假如有个象雾的男人围绕在身边,静想,那也是件不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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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zt -   引小路: 雾语风言 (雾来了,附在小猫的足上。每当遭遇雾天,静会想起这句不知出处的诗。假如有个象雾的男人围绕在身边,静想,那也是件不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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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zt -   引小路: 雾语风言 (雾来了,附在小猫的足上。每当遭遇雾天,静会想起这句不知出处的诗。假如有个象雾的男人围绕在身边,静想,那也是件不坏的事.) (1073 reads)      时间: 2004-8-18 周三, 13:28      

作者:游客海归茶馆 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作者: 引小路 雾语风言

雾来了,附在小猫的足上。

每当遭遇雾天,静会想起这句不知出处的诗。很恰切的比喻,雾来的时候,一切变得寂静,轻巧,仿佛贴近人心,但又捉摸不定。假如有个象雾的男人围绕在身边,静想,那也是件不坏的事。

静要结婚了。于静而言是件大事,于他人而言是件可有可无的事,可是身后的风言风语忽然多了起来。原因不过是,静嫁了个白人。这年头嫁给非我族内的女孩并不少,何况静是博士,华人博士女生嫁白人男子有种约定俗成的天经地义。可是静要嫁的不仅是一个白人,而且是一个传统的犹太人。他们有着些奇怪的宗教传统,比如不能吃带鳞的海鲜,周五太阳下山后至第二天落日之前不许动炊不许开灯及干任何的活,这些一般人都不太理解。有学者说犹太人几千年来的异地流亡都跟他们的宗教有关系,静又哪里解释得清楚。犹太人的宗教,礼仪,习俗,还有希伯来文,都是世代相传固定不移的。在这营营扰扰的国土上,移民和进化的洪流不断地引起各种变化,在它们身边冲过,它们却视若无睹。仿佛湍急溪流边缘上的小小的静水潭,我们看见稻草和水泡安然地浮在上面,徐徐地旋转,却并不被潮流骚扰。它们是安详,富足,而又警醒的。那种警醒是猫一样的警醒,一旦意识到不对便会拔足而行。这个群体是那样的聪明而奇特,你不得不意识到它的存在。

娶静的男子叫伯瑞斯,大概因为有点鹰钩鼻抄下巴的缘故,整个的予人一种沉鸷有份量的感觉。雾一样的民族,雾一样的伯瑞斯,也许正是这份神秘吸引了静。她想进去探个究竟。

做结婚的决定之前静并非没有征求别人的意见,她还是颇有几个闺中好友的,梅就是其中之一。从大学到出国,梅都戏剧性地陪在身边,对方的家史恋爱史都了如指掌。

“还不是因为我才撮合了你们。” 梅如是说。

当然人总喜欢夸张自己演的角色的重要性。其实没有梅,静和伯瑞斯大概也会在一起的。他们就读一个系,又都是单身。无论如何,当初是梅将伯瑞斯引到静前,介绍两人认识的。

梅还没找男朋友,出门总喜欢拽着静的手。别人笑说她有同性恋倾向,梅回说是又怎样?谁对她好她便对谁好,男女不论。静知道梅不是那样的人,她只是仗义,何况还单恋过纽约城内的一个歌手,在歌剧幽灵中担任主唱。是不是单恋静还不好下定论,总之在那个爱与歌声并存的季节里,梅总是有意无意地拉着静往城里跑,听男高音震荡心魄的歌声。好在学校有折扣券卖,否则两人都要饿死在昂贵的歌剧里。每次听完,梅照例会神思游走一阵,静取笑说,那张面具之后白粉之后的脸没准是青面獠牙的,绿牙齿也说不定。但梅依旧迷恋绿牙齿的歌声,收集关于歌剧和他的消息,甚至学着迷恋偶像的中学生的样子跑到后台去看真人,不过并未遇上。也许梅与静一样,都喜欢有些神秘气质的男人。那场单恋随着歌剧季节的结束而结束,当然原因另有其他,梅发现绿牙齿是成了家的,孩子也不小了。所以当那年冬天第一场雪飘起来的时候,梅将幽灵遗忘。静想,也许人都不是执着的感情动物。无论如何,遭遇感情问题的时候,静依然会征求梅的意见。

“我嫁给伯瑞斯,成吗?” 静问。

“当然成,”梅一边欣赏着伯瑞斯向静求婚送的大钻石戒指,一边说,“我的姑婆,在上海的那个,就嫁给了一个逃难的犹太人。他们家的孩子都勿得了格。” 梅用不知哪里学来的上海话拉长了尾声,有些韩语似的不伦不类。

一战二战期间,总有犹太人跑到中国去避难,大体在上海一带。

“关孩子什么事?”

“怎么不关?”梅说,“想啊,你们两个人,一个中国人,一个犹太人,都是聪明人,又都是博士,生下的孩子岂不是爱因斯坦了?”

“都扯到哪里去了。”静笑,“逃难的人为生存所困,婚姻都是权宜之计,人事不讲究。伯瑞斯不一样,他大气得很,而且对人对事蛮有品味的。”

“恐怕不只品味吧,他简直是挑剔,” 梅说,“有次我跟他一块吃牛排,他看见 牛排里有根牛经便住嘴不吃了,说是肥油。我说那不是肥油,是蛋白质,有营养的。他还是不吃,整个的把牛排抛了。真是讲究。”

“那是出去吃的时候才挑食吧。我给他做吃的时候,他吃得可干净呢。呐,他吃得很简单的,我就烧了盘鸡块,他直说好吃。”静说着,嘴角露出点得意的微笑。

“啧,啧,就你的手艺他也能说好?看上你了,就什么都好。白人嘴巴就是甜,唬得人心里高兴,不象中国男人。”

“我看就你挑剔,还说别人。知道你为什么嫁不出去吗?做人不朴实。”静笑道。

“哪壶不开你提哪壶。”梅叹道,“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奢侈的人。可偏偏学校里的中国男生看我不顺眼,倒是没什么品味的女生好嫁掉,说是人家朴实,象过日子的。什么叫象过日子的?过什么日子呀?自己小气也就罢了,还要赖在别人头上。有的男生更绝,请吃了顿饭就得上床,没上床就觉得自己亏大了。我说他们还不如去招妓呢!”

“没那么恐怖吧?我就没碰上这样的人。”

“那是你。坏人我见多了,没告诉你,怕把你吓了。”

“谁能坏过你?” 静开梅的玩笑。

“你就这么损我?”梅半嗔道,“亏你还是我的红颜知己。不过你瞧我,都活泼了这么些年了,折腾得脾气都没了,不就等个人吗?本来觉着还有你陪我,你过什么样的日子,我过什么样的日子。现在可好,你还是走到我前面去了……也好,就看你给我做个好榜样了。”梅依然笑着,空气中却多了些伤感的气氛。“我看伯瑞斯和你很般配。生活习惯上互相担待着点,应该没有问题。你想好了吗?想好了就嫁吧。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就尽管说,咱们是好姐妹。”

静听得鼻头有些发热,她几乎暗下决定,等自己的事情搞定,一定帮梅也张罗一个,即使沧海桑田了,大家也能一起,快快乐乐。

梅走了,静呆在自己的办公室,支着肘想心事,不小心睡着了,醒来时已是华灯初上。对门的办公室敞着门,许是没发现对面静在,两三个中国男生大声说笑着,肆无忌惮。静本来没在意,无非是些新闻,球赛,吃的喝的。可隐约地,静听见男生谈论女生外嫁的问题。

“没发现吗?这年头女生嫁老外的不少。可走大街上的没几对般配。男的非老即丑,女的倒还不错。”
“嗨,这有什么稀奇。谁叫你没绿卡,身上毛都没人家长。”
一阵不怀好意的哄笑。静听得头皮发紧。
“唉,都是些White Trash, 正常点的哪里会找中国的太平公主?咱不一样, 好歹也是中国人里的人中之龙。”
“对面的那谁不是也找了个白人男朋友吗?人怎么样?”
“犹太人,小气得很。都什么年代了手机都没一个,车也没买。” “这有什么。反正人家毛比你长。” 又一阵哄笑。……

静再也听不下去,她走出办公室,重重地带上门,那轰响声震得整层楼都瑟瑟发颤,对门的谈话也嘎然而止。恨不得过去与他们理论。什么为了绿卡?什么太平公主?什么白人垃圾?有目的的婚姻能算是好的婚姻吗?

两人都住在学校附近,伯瑞斯认为车与手机都是不必要的东西,所以没买。静认为没什么不对,也碍不着别人什么事。可是静没想到,人当着面都是守礼的,背过身去却是人言籍籍。终於静没有过去理论,只是掉了身从系里出去,走到松树路到沃纳路再到皇后路。不知什么时候下的雨,又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黄昏的天淹润寥廓,心浮泛着,没有着落。车马并不多,路上甚至显得宁静,然而树木之中,墙角下,无数的昆虫蠕蠕而动,唧唧地叫着,造成了庞大的不彻底的宁静。我的同胞。我的中国。仿佛花团锦簇的大玻璃球,每个人都是小心翼翼顺着球面爬行,皇后大道东,皇后大道西,行来转去却是此处无皇宫。仿佛隔着些什么。婚姻是圣殿吗?爱情有皇宫吗?也许人们的风言只是无心,却将静处置到迷雾之中,并无多少将婚的喜悦。

昨天,就在教堂外的长廊上,静在窗子里面,伯瑞斯在窗子外面。静把手放在彩色斑斓的窗上,手指弹钢琴般地移一寸,伯瑞斯便跟着移一寸。走过玫瑰色的窗块,手成了玫瑰色,走过湖蓝色的窗块,手沉进了湖水;走过金黄色,手又成了燃烧的火炬。两只手隔着窗进行着捕捉游戏,好像温情脉脉地接吻。伯瑞斯的手上突然出现了一颗钻戒,戴着树影的阳光迷迷朦朦,伯瑞斯也笑得迷迷朦朦,越发衬得戒指亮晶晶的。静惊喜地奔到门外,想也不想就把戒指往无名指上套,大小刚好。

对於伯瑞斯的预谋,静并非没有察觉。在此许久之前他曾把静戴在中指上玩的戒指取下来,在纸上摹了个圈,还说无名指的圈比这个小半号吧。静笑问是不是想娶她,连戒指的大小都弄清楚了。伯瑞斯说都安排好了,上帝在每个小孩生下来四十天前就定下了他们将来的伴侣,最后总会找到对方的。

“你为什么老是以父之名?我不信上帝。” 静说。
“真的一点都不信?” 伯瑞斯问。
“有时晚上会有一点儿怕上帝。”
“当你怕他的时候,就学着爱他。当爱上他的时候,就不那么怕了。你可能还会想着为他做些什么。”

后来静不知是爱上了伯瑞斯的上帝,还是爱上了伯瑞斯,反正为了他们,她入了犹太教。留学生活的单调,使得每周一次的教堂活动变得并不让人生厌。静甚至喜欢看牧师们传教。他们没有固定的牧师,只是让年轻人轮流上台,用半生不熟的希伯莱文念着什么。伯瑞斯也上过台,他不同于那些美国本土出生的犹太人,二十岁之后才移民来的美国,希伯莱语流利纯正。静虽然不懂,可是她看得出台下人的赞赏,必定是极具说服力的。静爱看伯瑞斯戴着小花帽站在台上,正过脸来是深邃的眼睛,侧过脸去是古典美的直鼻子。说实话,伯瑞斯长得非常单薄,但是瘦而不弱,跟静同一类型,两人一起有不容人置疑的般配。而且伯瑞斯也说了,喜欢静瘦瘦的样子。

静和伯瑞斯偶尔也会吵架,谁不会呢?这时静就会威胁伯瑞斯,小心你今后的饭折子!伯瑞斯不会烧任何菜,他只有乖乖地住口。就这样渐渐地渐渐地走到了婚姻这一步。梅说他们两人的爱情象是搀了上帝和理智的激情,Godlike Intelligent Passion。伯瑞斯让梅解释,却也没了个下文。静觉得自己的生活就是坛沉香屑,她和伯瑞斯是插在坛子中的两支香,再加上梅一支香吧,静静地燃着,香灰沉下来。倒也不差。

在伯瑞斯的圈子里呆得久了,静有些忽略了自己从前的圈子。可要结婚了便又想了起来,父母,姐妹,老同学,旧友,并不是每个人都象梅那样的将伯瑞斯视如己类。梅是爱屋及乌,梅是真心替静高兴,梅愿意为她去烦恼。

从系里回来,静忍不住给梅挂了个电话,将白人垃圾太平公主一类的话传给了她。梅说,自己过日子,管别人怎么说呢?中国人就这个毛病,要不有个传话游戏取名叫中国闲话呢?为什么不叫美国闲话日本闲话呢?想好了结婚就结嘛,把那些闲言碎语的家伙都请过来,好好地办一场,让他们知道你们俩是多么幸福,多么般配。

静也随着梅的情绪高兴起来,却说,“愁啊!要通知父母,要准备请帖,置办礼服……,事情这么多,还要对付那些碎嘴的家伙!”

“有我帮你呢。不过你得答应我,让我当你的伴娘。”
“那是当然的。”

静想,除了梅,她还知道谁呢?这个岁数,同学早已纷纷嫁掉,不少人已是妈妈或准妈妈了,也就几个人物,孤零零立在习惯的沼泽地上,往那头赶呢。

婚礼操办起来,静发现梅真是八面玲珑的章鱼。确定名单,印请帖,准备场地,鲜花,DJ,蛋糕,安排得井井有条。静也跟家里打了电话,汇报这桩婚事。她在家是老大,底下两个妹妹都是朝她看齐的,向来说一不二。父母虽然有点不大乐意女儿嫁的是个外国人,以后说个话都难,但终究想不清美国这边的事,感觉鞭长莫及。女儿岁数大了,不结婚,不生子,也不中用。再说嫁的好歹是个白人,又是博士,想必是正经人家的孩子,也就随他们去了。静又发了封邀请函,父母拿了上京签证,电话来电话往,忙得头晕脑胀。末了也就母亲拿到了签证,打算只身前往。

这边伯乐斯也在做着家里的工作。他的母亲兄妹都在美国,这场婚事也没法草了。起先老太太也是不乐意的,但看静入了犹太教,也是个聪明人,伯瑞斯又把梅那番爱因斯坦的道理摆给她听,老太太终於开颜,扔了句话,“儿子,我们是爱你的。你们决定了的事,那就去吧!”这话到了耳中,两人如释负重。只是静心头有些不太舒服,什么叫“那就去吧?”仿佛自己两人的肉身凝聚成具有弹性的球,一前一后被人大撒手了扔到人潮汹涌的命运大街,自主沉浮去了。

无论如何,婚期到来了。伯瑞斯一天没有进食,一半是因为激动,另一半是想清空了自己成就身体圣殿,好迎接他的新娘。静亦下定决心,要为自己制造一点美丽的回忆。一大早,穿着白色婚纱的她美丽端庄地坐在窗前,宛如一方晓云。她半垂着首,将自己半掩在障纱之中,努力制造着新嫁娘应有的神秘与尊严的空气。两位母亲在旁边赞叹着,真是美丽!可是这种和谐气氛并未持续多久,亲戚朋友相继涌入狭小的公寓,为婚事安排喋喋不休。一个问有没有足够的酒,又有人问有没安排人去取鲜花,谁又负责插花,等等。犹太亲戚们互相说着希伯莱语,来帮忙的中国同学说的是中文,两边交流的又是英语。一间不大的房子里三种语言满天儿飞着,大家都有些犯晕。母亲甚至忘了女婿是外国人,跑到他面前一通中文,伯瑞斯可怜兮兮地望着静。母亲这才明白过来,好笑之余又觉得无趣,甩手对着梅抱怨,“我又帮不上什么忙。说什么他都不懂!”

梅周旋着,吆喝一些女孩去装饰场地,回来时一头大汗,忙着洗澡,换装,静也帮忙。梅笑说,“你可得记着我怎么帮你的!下次补还!”静说,“做新娘也就这么一回,婚纱上写了个老大的完字。伴娘可不一样,你可是下期电影的精彩预告。好戏在后面呢!”

下午四五点,宾客们陆续到了观礼堂,自然而然分作两起,男方的亲戚一边,女方的朋友同学一边,大家微笑,嘁喳,也有照相的。婚礼是按犹太人的规矩,要在帐下举行。这会儿那行礼的帐子,名为簇巴,被搁在一边,暂无人理会。中国人都没见识过犹太式的婚礼,好奇地在礼堂走动,翻着希伯莱书册,猜测着画中的故事。静和伯瑞斯进来的时候,大家有些吃惊,还没坐好呢,音乐还没起来呢,怎么就进来了?静笑着解释,犹太婚礼头一出是会见新郎新娘,不是走红地毯。其实静也喜欢那道走红地毯的仪式,那种善意的,诗意的等待。这么早穿了白纱衣在人群中晃来晃去,看多了也就旧了。不过静是高贵美丽的,在这样的一天她必须保持她的高贵美丽,在娘家人面前,在犹太人面前,在两位母亲面前。她挺直了腰,微笑地向犹太亲戚们走去,用英语招呼着他们。同时,她注意到系里的几个中国男生,说闲话的几个,衣冠楚楚地混在犹太人的圈子里。噢,可不是嘛,他们读的是商科,谁能料定他们的未来不会和此地的犹太商人,银行家挂钩呢?

伯瑞斯和男人们进了一间屋子,他们在签署一纸婚约合同,犹太人的克特巴。男方的财产写在上面,照顾女方的誓言也写在上面,都是希伯莱文。儒拜将克特巴端到静的面前,静一字不识,只是把合同收了,交梅保管。一群犹太人给伯瑞斯披上白色斗篷,拍着巴掌唱着歌,熙攘地向礼帐走去。再看那礼帐,已被四个男生撑起,一人握了根柱子,顶是一方红色的绒布。主婚的儒拜戴着一顶黑色的礼帽立在下面,脸色不甚清晰。大家纷纷落座,却又扭过头来向女方张望。两位母亲一左一右搀了新娘走了过来,静的脸被头纱遮了个严实,比两位母亲高了半个头,象棵银装素裹的圣诞树。穿着淡黄拽地礼服的梅跟在后面,头发如新娘一般高高盘起,身形娇小,倒象是陈逸飞画中的秦淮人物,若是不知她的能干,倒真是惹人生怜的。伯瑞斯终於未请伴郎,一是觉得没有必要,二是没有亲近到如此地步的朋友。其实这方宾客之中颇有些拿得出场面的男生,这会儿只是坐在底下朝中国女生好奇地张望。

静的母亲并不知道下一步她该干什么。她才刚到美国,时差还没倒个清爽,就要嫁女了。没人细告诉她犹太婚礼是怎么回事。这会儿,只能紧搀了女儿的手,送到气壮的男方那里去。自己是女儿娘家的唯一代表,必须表现雍容,得体。两位母亲拉着新娘绕了新郎整七圈。帐子不大,却立了许多人,弄得三人跌跌绊绊,转一圈,笑一圈。总是七。西方人对七有特殊的好感。据说上帝创世用了七天。犹太人造的泥土怪人科勒母传说也是七天。至於这七圈,象征着婚姻的七重关系,从此以后新郎与新娘之间就是扯不清的牵袢了。然后儒拜念念有辞,戴戒指,最后儒拜从身后拿出一杯水端给新郎,让新娘喝下。意思仿佛说,喝了我的水,就是我的人了。伯瑞斯一脚踩碎一包红布裹的玻璃,这个动作他练了多次,正式使上,果真声势惊人。这一脚是为了纪念耶路撒冷被摧毁的圣殿,以示犹太人国耻难忘,倒不象中国的炮仗,单只为了喜庆。

新人紧紧拥抱,然后分开,与贺礼的宾客拥抱。梅第一个过来,她要向最好的朋友祝贺,分享她的喜悦。她的动作如此之迅猛,伯瑞斯的一只胳膊还没来得及撤出,就被夹在两人胸部之间,享受着突来的女性温暖。梅没有察觉,她以比伯瑞斯更加热烈的方式拥抱着静,热泪盈眶。撤开时才发现伯瑞斯的胳膊,有些难堪,去卫生间擦脸去了。新人一路与人拥抱,最后去了单间,剩下的宾客取了食物和酒,就着犹太歌曲进餐。

再到新人出现的时候,一群男生拉着伯瑞斯转起了圈子,一群女生拉着静转起了另一个圈子,交替换手,步伐却是不变,仿佛消食运动。DJ不遗余力地敲打着架子鼓,头上的小花帽都快震下来。伯瑞斯的母亲也加入了静的圈子,她的手掌宽大有力,给静温和的力量。静的母亲也进去,只是体力不支,转了几圈又下来了。圈子转得很久,总有人下来歇气,又有人上去补充。静和伯瑞斯都不是气力绵长的人,只是兴奋,一直转着,或被人围在中间。后来有人搬来两张椅子,男方一圈,女方一圈,将新郎新娘高高抬起。犹太姑娘都是丰满有力的,静被抬得老高,也有中国女生跑来帮忙,却不用着力。中国宾客纳闷,原来犹太人也可以如此闹腾。

新人再次退下,宾客回了座位,接着吃喝。DJ停了波儿卡式的音乐,换了盘中国古典民歌乐曲,大夥儿才恍然回了东方,有了中式喜宴的感觉,不由高兴起来。还是家乡的曲子听得入耳,犹太乐曲太闹,还得中式的不愠不火来收拾。梅坐到一个中国男生旁边,不知是预谋还是意外,从他盘子里拈出一团头发,大声道,“这么长的毛你也吃得下!简直是垃圾!”男生脸上有点挂不住。梅兴高采烈地拿盘出去换食。

静的母亲闷声坐在一边,为刚才的事不快。那犹太老太太身体比自己好,那是显而易见的,这犹太人的阵势怎么这么强?以后女儿怎么直着腰跟他们说话?感觉仿佛输了一场。要是在中国,她怎么都得摆上几十桌,让犹太家的坐一桌,轮那犹太老太太见识娘家的气势!唉,可惜这是美国。

老太太的那点子怨气直到女儿女婿的再度出场才消停。静换了身她带来的大红旗袍,滚着金边,露出华泽的后颈,如笋的玉臂,满脸深邃洋溢的热情和智慧此刻释放出来,一出场就震住了所有的宾客。犹太人惊呼着,真是美丽!老太太对身旁的人说,你不知道配的那鞋多难买!跑了许多店就只有粉红玫瑰红,跑到外贸店才买着朱红色的!是意大利货呢!

静拿了话筒,字正腔圆地开始了她的英语谢辞。自己这方来的人并不多,她几乎逐名道姓地谢了个遍。话说得长了,伯瑞斯也不跟她抢话筒,自握了双手,立在一旁。静觉得有一肚子话要说,为了这样一场恋爱,这样一场婚礼,她付出了多少,穿越了多少障碍!还听了那么多的风言风语!那些碎嘴的家伙却一脸无辜的坐在下面,享受着她的牛排!犹太人,中国人,真有那么不同吗?人只要出色,勇敢,有什么国界,民族界线不可以突破呢?当然,这些话她都没讲,只是深情地谢过母亲,谢过婆婆,谢过其他人,尤其是梅。梅是幕后的策划,没有她,婚礼不可能如此成功。梅在底下微笑着,承纳着众人的目光,同时钦佩地望着静。她的英语实在太漂亮了,难道是异国恋情的结果?

辞毕,静与伯瑞斯共舞。伯瑞斯舞蹈一点不会,只是事先答应了静,一定要跳一支。他张了双臂,将静拥住,自己的脑袋搁在静的肩上。那样子就象是纯粹的拥抱。他在静的耳边低语,“感觉怎样?”“很好。”静闭了眼睛,随着伯瑞斯轻晃,心里温暖。这个人是真爱我的,她想。

婚礼之后,梅病了一场。静去看她,梅正睡着。无意间发现桌上一纸,梅的笔迹,伯瑞斯,静,伯瑞斯,静,写了满篇,到了后面就是静静静静,只剩了静的名字。静猜不透梅的心思,忽然有些害怕,悄悄地离开了。

跟伯瑞斯提起这件事,伯瑞斯说,“大概她喜欢我们。也许喜欢你多一些。”静想起婚礼上夹肉馅饼那事,便半开玩笑地问伯瑞斯是否也喜欢梅。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你们中国人很可爱。身上有一种气质令我很着迷。比如那旗袍,只有中国女孩穿了才好看。”静笑,“你们犹太人才好玩呢。结个婚还要在屋子里搭个帐子。为什么要在帐子下行礼呢?”“意味着我们俩将共建家园呐。”“仅此而已吗?”静问。也许因为,犹太民族的安全感并不那么强吧。

静有意地疏远了梅。不管梅对她是什么心思,总之她是不好利用人家了。梅以为静新婚燕尔,生活重心转移,也不说什么,来往渐渐淡了下来。又过了一阵子,静在街上碰见了梅,正亲昵地拉着一个白人男子的手往一辆宝马车里钻。那车的后面镶着条小鱼,是基督徒的标志。静有些释怀,又有些失落。仿佛迷雾退却,那灵巧的小猫也不见了。也许梅与她之间将不再有什么共享的秘密了。犹太人,中国人,男人,女人,谁又看得清谁呢?你爱着谁,又怕着谁?近着谁,又护着谁?拆了一堵墙,又立了另一堵墙。一切都不行了,最后还有一招。逃开。

静飞快地逃开,回到自己的家中开始为伯瑞斯炒一盘鸡块饭。忽然听到电视里说,里根死了。静心下轰然,里根死了,我却在这里炒饭。再聪明的人原来也难逃老年痴呆症。聪明来,糊涂往,也许正是他的聪明之处。人,原本无需那么敏感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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