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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转帖]等不及gaoman了,挖了些写非洲的帖来。——关于苏丹的记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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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转帖]等不及gaoman了,挖了些写非洲的帖来。——关于苏丹的记忆碎片   
所跟贴 [转帖]等不及gaoman了,挖了些写非洲的帖来。——关于苏丹的记忆碎片 -- baldhead - (13839 Byte) 2006-7-18 周二, 09:40 (1742 reads)
baldhead




头衔: 海归少校

头衔: 海归少校
声望: 学员
性别: 性别:男
加入时间: 2006/03/08
文章: 162

海归分: 21293





文章标题: 关于苏丹的记忆碎片4 (398 reads)      时间: 2006-7-18 周二, 09:47   

作者:baldhead海归茶馆 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沙漠行舟
  刚进沙漠时,地上还挺硬,是高低起伏的沙砾丘陵,布满了黑色的小石子,远远看去象烧饼上的黑芝麻。车子在丘陵间上下起伏,看不到那边是什么,只有到了车头冲过顶端,整个车窗里充满蓝天的刹那,再咣当一下看见那边的情形,开始时怕和对面的车撞上,所以上坡时,老带着刹车,后来才知道,在这种地方碰到迎面来车的机会太小了,我们一口气跑了500多公里,也只碰到过迎面开来的一辆公共汽车和一队沙漠驼队。
  经过了丘陵后,虽然视野开阔,一望无际,但还是不敢撒开了开,因为不知道柔软的沙砾里有什么凶险,也许是一片尖利的石头,也许是个坑,所以,只敢按照前人留下的车辙印开,有的地方的车辙被深深地压下去,中间高出宽宽的沙梁,我们的吉普车加大马力冲了过去,而运柴油的皮卡就卡住了,四个轮都悬空了。我们回头去救援,却发现这附近的沙子竟是虚的,速度开慢了点,轮胎就也觉得往下陷,真要一停下来恐怕就得陷下去,只好开到远处的硬地停下,大家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来,硬是把皮卡抬了出来。
  在起起伏伏的黄沙里跑了几个小时后,会产生幻觉,觉得自己是在坐船,尤其是不开车的人,老觉得车在上下起伏,其实手里拿着的矿泉水瓶子里波澜不惊,不平静的大概还是心。而开车的人,却会有另一种感受,黄沙万里,眼前所望,眼角所及,无不是看不到尽头的黄色,你会感觉自己是一只蚂蚁,一只在一大盘黄色奶油中跑过的蚂蚁。
  到了下午,在沙漠里开了几个小时之后,大家的胆子都大了起来,车也越开越快,三辆车在一望无垠的原野上并驾齐驱,各自拉出几百米长的黄色沙尘,从车窗里看着旁边的车,简直可以用矫若惊龙来形容,想必自己这辆也一样好看。几年前看过电视转播的撒哈拉汽车拉力赛,现在我们的样子一定和那种壮观的场面一样,我这么一想的时候,就开始不自觉地用俯瞰的眼光,就象在直升飞机上看我们自己。但这种人生得意须尽欢的快感并没有维持多久,当我们看到迎面开来的一辆公共汽车时都傻眼了,只见人家整个车的后半部全隐藏在黄白相间的烟尘里,乍一看以为着了火。大股大股的烟尘从后面的几个车窗里喷涌出来,直扬到数米开外,跟联合收割机似的。他们的车速虽慢,但是气势逼人,霸气十足,跟人家相比,我们简直是三个未成年的毛头小伙子!
  
  海市蜃楼与沙漠遇仙
  原先以为在沙漠上会看到好多骆驼,是那种驼铃叮当的长长的骆驼队,满载着丝绸和瓷器,香料和象牙,往返在丝绸之路上,可一路上都没有,只是在经过一个村子的时候,看到了进村的驼队,有6只骆驼。驼队上背负的竟然是一卷卷的草席。真怀疑这是不是走私象牙香料的包装袋,要不然在沙漠穿行十几天,就为了这几捆值不了多少钱的草席?
  沙漠多怪事,比如在沙漠上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白骨,大概是死在这里的骆驼吧,这很正常,但是奇特地是有一处白骨,一颗巨大的头骨伸到路边,象是求救一样,身后是哩哩啦啦,断断续续一列白骨,排成一个孤形,不知延伸到哪里去了,这感觉就象是这个动物在刹那间骨肉分离,一边挣扎着往路边爬,一边就开始七零八落地散了架子,跟某个好莱坞的大片似的。
  还有,就是在我们停车休息时,远处居然走来一只驴和一老一小两个苏丹人,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出现的,我们拿出相机给他们照相时,两个人也没有什么表示,即不反对也不高兴。连那只驴也是一副视而不见的神态,虽然站在40多度的高温下,还是让我凭空打了个冷战,别是碰上孤魂野鬼了吧,要不这方圆多少里一望无际的,他们是怎么来的?直到几天后我把照片冲洗出来,看到两个人和一头驴都还面目清晰,地上也都有和我们一样的影子,才算放下心来。
  夕阳西下的时候,我们到了一个地方,满沙丘的椰枣树,椰枣有点象椰子树,很摇曳的那种,充满异国情调,绕过这片椰枣林,后面是一个建筑在沙丘上的村庄,房子全是白色的,房前屋后也全是椰枣林,而地上全是细细的黄沙,黄的沙,白的屋子,绿的树,象童话世界一样清澈单纯。
  经过了那个村子后我们迷了路,只好掉转车头往回返,我很想再看看刚才那个美丽的村庄,可是我却再也没有找到,恍然以为那是一个海市蜃楼里的村庄了。
  
  迷路:
  沙漠行车没什么路标,全靠太阳,可开起车来,有时也会疏忽,我们在栋古拉渡口东渡尼罗河后本应该一直向北,太阳应该在左边的车窗里,可是现在出现在右边的车窗里了,大家马上拿出地图来参祥,再一问当地人,人家往我们来的路一直指过去,敢情我们从过了河之后的几个小时里,居然一直在朝着相反的方向开,整个一个南辕北辙啊。有人说笑话,说要是再开快一点,说不定晚上就到乌干达了。
  这时天色已晚,如果不能在太阳落下去之前走到我们认识的栋古拉渡口,我们就很有可能迷失在沙漠中,于是掉头一路狂奔,那个美丽的,红红的夕阳在椰枣树间沉浮的时候,我们都顾不上欣赏,而是用憎恨的眼光看着它落下去,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美丽,但那时的美丽是残酷的,是不是世界上的美丽都是残酷的?美女就容易被和蛇联系起来。
  重又回到栋古拉时,我们找了一辆公共汽车当向导,他打着双蹦灯,我们一路跟随,这时已经全黑了,在夜色中的沙漠开车另有一份体会,由于车灯的缘故,总觉得两边是树,象穿行在林荫道上,其实两边还是无尽的沙漠。多亏有向导,因为不断地穿过些沉睡的村庄,要是我们自己,肯定是找不到北的。
  好不容易到了阿卜撒里附近,向导放心地离去了,而我们的黑人司机却又迷了路,转了半天也找不到,带队的老于十分生气,把黑人司机赶到一边,自己开车,结果刚开了20米,他突然一拐弯,嘿嘿,到了,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那个刚被下岗的黑人司机真比窦娥还冤。
  
  边陲小镇的一顿大餐
  阿卜撒里的村外,是一片黑色的石头山,那里就是金矿的所在,一路行去,简直象到了《西游记》里的鬼怪之地,山上寸草不生,有的只是石头,所有的石头都是黑色的,象一片片尖利无比的刀锋,插向天空,据说这是一种黑绿岩,原本应该是深绿色的,但是被非洲万年的烈日给晒黑了。蓝天白云下,没有一丝风,山象是被一场大火烧死了一样。在这种狰狞,险恶的所在,地下怎么能没点宝贝?
  我这次是以备用司机的身份,陪进出口银行的一行人来考察一个黄金项目。所以真到了目的地,咱这司机反而没什么事做了,就在村里转转,发现这里的羊很便宜,才5万苏丹镑,不到20美圆,要是在喀土穆,这点钱只够买6公斤羊肉的,几个人一合计,就起了吃羊的歹念。穆斯林不吃未经阿訇屠宰的肉,所以再小的村子都有专人负责杀羊,我们买了羊还没有回到驻地,村里的阿訇就已经闻讯赶来,拎着把快刀等在门口了,这倒真省了我们的事,本来大家只是有大块吃肉的豪情却没有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勇气,一群人中最心狠手辣之辈也不过是杀过鸡,还是年轻时的气盛之举。
  阿訇的手脚利落,我们的菜还没有洗完,人家那边已经把羊大卸八块,冲洗干净了,完全免费,只是把羊头和内脏用羊皮卷巴卷巴拿走了。
  与羊肉同煮的菜就是在村口买的,这种菜的学名叫秋葵,据说生命力旺盛,几乎遍及全球,在不同的地方又有不同的名字,英语里的意思是“女人的手指”,阿拉伯语叫它“夫妻豆”,我在西非一些说法语的国家也见过,当地也有个法文名称,可惜忘了是什么意思了。这东西有点象六角型的辣椒,通体绿色,表面长着微硬的绒毛,切开的断面也呈六角型,里面是藏在六个格子里的白色的籽,煮熟后,充满了滑溜溜的黏液,和新屠的羊肉炖在一起,红绿相间,更突出了肉质的嫩滑。
  
  人厨子
  人厨子是栋古拉一家小旅馆的老板兼厨师,自从中国人来勘察黄金以来,每次往返喀土穆,都要在那个旅馆落脚,我们一进门,他就叫着老于的名字迎了出来,很让人有宾至如归的亲切感。老于一边笑着和他拍肩膀打招呼,一边转头对我们说,这小子的外号叫人厨子。
  据说以前是刚果总统蒙巴萨的卫队长,杀了不少人,血债累累的那种,后来蒙巴萨完了,他就逃到苏丹这样的一个偏僻小镇,隐名埋姓,躲避仇家追杀。我们立刻肃然起敬,连他穿着脏了吧唧的白袍,没有带头巾帽子,腆着个大肚子的邋遢形象,也变得有些彪悍的感觉,不过,这话的可信程度到底有多少,可就难说了,也许是他自吹自擂,也许是那些中国人不堪忍受他的温柔一刀而给他编的故事。
  人厨子给我们做的是炸鸡,其实我们深入到苏丹的腹地,很想尝尝真正的苏丹风味,菜单上虽是阿拉伯文,品种看着可着实不少,可人家人厨子根本不问我们要吃什么,就已经大刀阔斧地做起来了,他把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整只冻鸡丢在锅里煮,半生不熟地拿出来一刀两断,带着冰渣的血水直冒,他也不管,用胡萝卜样的手指里外涂上盐,再丢到油锅里炸,吃的时候味道如何,就可想而知了。
  饭后的余兴节目是和人厨子这个著名杀手合影留念,大家互相拍着肩膀亲如手足,然后结帐时他漫天要价却板着脸不让我们就地还钱,真不愧是人厨子。
  
  化石:
  前面领路的皮卡车突然停下来,黑人司机向我们挥着手走向几十米外的沙地,有几节灰白色的东西躺在那里,经商处的王秘说:你去跟后面的人说说,那可能是个飞机残骸。我马上下去,对后面车上的人招呼着:快去看啊,那边有个掉下来的飞机,大家轰然下车,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去,边走还边往外掏相机,掉下来的飞机毕竟难得一见,结果走到面前才发现是更难得一见的,那是一棵断成了几节硅化木,树干直径足有几十厘米,生前应该是很大的一棵树。刚才在给爆胎的车换轮胎的时候,大家发现地上有木化石,兴奋地又是拍照,又是找工具撬,当然,谁也没撬下什么来,估计是这种掘地三尺的诚恳感动了黑人司机,才把我们带来看这个大家伙。借着渐渐暗淡的夕阳,大家看宝贝似地又摸又看,断面上清晰地显示着木质的纹理,里面是一圈圈宽窄相间的年轮,外面的皮是白色的,里面是棕色的,触手生津才让人相信这是石头不是树木,大自然的造化可不是威力无比?而且在这里发现这么多的硅化木,不也是证明了这片沙漠原先曾是怎样一片茂密的树林,面对大自然的力量,你怎么能不服气?树木变成硅化木后,是不是就有了更长久的生命?有人挥动起石头企图从上面敲下一块好看的带走,点点火星在即将到来的夜色中闪过,我们象一群看不开的孩子,在面对永恒的时候,短暂的生命的占有欲又冒了出来。
  
  象阿卜撒里这样的地方,我这辈子也就去这么一趟了,所以更觉得珍贵,到现在有时侯一闭眼,就能看见那些墙壁雪白,有着兰色木门的院落,那些在尼罗河边摇曳的椰枣树,那座埋着黄金,应该藏着鬼怪可是那天无缘相见的火焰山,还有那一路的所见所闻。
  
  
  一场雨
  非洲,好地方,阳光灿烂,天高云不淡,芳草碧连天。我一去就喜欢上了,整天在外面跑,看不够。到了雨季,在非洲呆过几年的前辈告诫我,晚上不要出门,雨季时的非洲,夜晚是属于魔鬼的,我当然不信,结果真就遇见了。
  那是在苏丹首都喀土穆的郊外,我正在开车,天刚黑下来,开始下雨,这在雨季是常事,我没在意,突然雨势一变,前挡风玻璃暴起一片白光,是雨水倾泻溅起的水花,雨刷器开到最快一档也不起作用,只能隐约看到外面渐渐变成一片银白,处处皆是水光。
  我突然想起这条路边有半人深的排水沟,此刻却没入汪洋中看不见了,心中一紧连忙停车,怕自己开到沟里去。可路面的水又把车冲得晃动起来,我赶紧下车,雨点都黄豆大小,打得脸上生疼,衣服瞬间就湿透了,好在雨水在云彩里晒了一天,现在还是温热的。咱在国内哪儿见过这样的雨啊,心里害怕起来。公路已经不见了,整个大地一片汪洋,除了身边的车,再没有人类文明的痕迹了,我仿佛回到洪荒,直面天地之威。
  玫瑰色的闪电骤起,是魔鬼伸下来的巨灵之掌,虽然转瞬既逝,可留下的影子却依旧立在眼前,象是天地间撕开的一个大口子,随即跟来的雷声震得车身发抖,我猛然意识到自己成了一个勇于献身的避雷针了,立刻钻回车里,看着闪电在前后左右肆虐,我一边哆嗦着抵抗寒气,一边估量着如果被闪电击中车顶,对自己会有多大伤害,座椅是绝缘的,方向盘也是绝缘的,应该没有问题吧,当然,这声巨响和一番惊吓是不可避免的,可只要人没事儿,也是一番值得炫耀的经历----在非洲被雷劈啊!正暗自得意,突然看到衣服上的水正不绝地流到车里,已经汪成一片了,水可是导电的啊,于是再次被恐惧包围,随时等着眼前白光闪过直上天堂。
  然而雨却停了,深蓝色的夜空像是洗过一样,只有几个星星无辜地眨着眼,路面的水很快流向四周的原野,天明之后它们会缩成一片片倒映着蓝天白云的小水洼,如镜面般平静,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怎么能想到它们到来的时候是这么疯狂呢。
  这事儿之后,又过了好几个雨季了,我现在也会劝告那些刚到非洲来的年轻人:别在雨季的晚上出门,有魔鬼出没。
  
  
  大战蚂蚁山
  
  在非洲,蚂蚁山随处可见,大的蚂蚁山有两米多高,小的可能只有篮球大小,我在苏丹住的院子里就有一座,一米多高,在蚂蚁山中算不上是大的。
  蚂蚁山坚硬如铁,我曾经拿石头在蚂蚁山上狠砸,却只能砸出几个小白点。有一次下大雨,我想这蚂蚁山的土还不得被雨水泡软了,就抄起一根乌木手杖跑了过去,打算一杖贯穿蚂蚁山,黑杖子进去,红杖子出来,尽显一把武林高手的风范,谁知蚂蚁山坚硬如故,脚下却滑溜异常,把我这个武林高手摔得毫无风度。
  我浑身泥水,指着蚂蚁山破口大骂:小子,敢摔我?!待我攻破尔等山门,必大屠三日以报此仇,说完这话正好打了个闪电,霹雳阵阵,更增威势。
  我这挟天地之威的誓言当然要执行了,雨一停我就动手,我打算在山脚下挖个坑,把这山连根端了,院子里的黑人雇员围过来看,我不理他们,愚公移山的故事你们懂吗?懒得跟你们说。
  虽然刚下过雨,地上的土很软,可还是不好挖,这种红土很粘,一铁锹下去就带起一大砣,很快我就汗如雨下,可蚂蚁山的根基却不知道有多深,怎么也挖不到头。事已至此,已不可善了,这么多黑人雇员在围观,我大战蚂蚁山的壮举已经上升到了民族自豪感的高度,非得把这个蚂蚁山摆平不可,可是怎么才能做到哪?仓库里倒是还有点炸药,是以前做工程时用剩下的,可必须先到当地警察局申请才能使用,我用什么理由申请?难道说自己在跟蚂蚁叫劲吗?好象说不出口,我又想起了仓库里的一套电钻设备,连忙取了出来,又找了三个接线板,把电源从我屋里接了过来,今天就来一场德国电钻大战非洲蚂蚁山吧。
  电钻果然生猛,毫不费力地就钻了进去,围观的黑人一片欢呼,我却有些茫然了,难道真要用电钻把它钻塌了不成?反正也钻出洞了,大屠三日就算了吧。
  等我鸣金收兵,洗了个澡出来,却看到雇员们挥舞着各种工具围在蚂蚁山边上,我吓了一跳,抓住一个家伙一问才知道,蚂蚁卵是很好吃的美味,他们正要挖山取卵,我赶紧把他们轰走了,蚂蚁山被削去了半截,一片狼藉,蚂蚁们到处逃窜。因为一时好胜,竟然给它们带来了这样的浩劫,我心中着实有愧,直到有一天发现蚂蚁山顶红通通的,过去一看,原来是蚂蚁们开始了重建工程,山顶已经用新鲜的红土封闭起来了,这才觉得良心稍安。
  
  莱尼
  
  莱尼.里芬斯塔尔是一个德国女导演,今年该有一百多岁了,她曾经为纳粹德国拍过电影,并在二战后因此被判了四年刑,美国女演员朱迪福斯特打算为她拍传记影片,而她也坚决反对,正通过各种途径阻止这一计划的实施,两个性格坚强的女性,隔着大半个世纪的岁月,坚强地对峙着。
  这本来跟我毫无关系,直到我从《世界电影》杂志上知道,这个百岁老人和我居住在同一个城市―――喀土穆,我才突然想起,曾经在一家法国移民开办的书店见过一本画册,里面是涂满泥浆的非洲人,店主神秘地说这个女作者是希特勒的情人,我当时没当回事,此刻却一下子想了起来,据说莱尼在二战后就一直在非洲拍摄原始民族,难道那本画册―――我的头轰得一声热了,连忙开上车向书店狂奔,一路上患得患失,生怕那本画册已经卖出去了。
  到了书店我直奔那个柜子,急着让店主把画册拿出来,店主矢口否认有过这样一本书,我这才想起这里还有满屋子的顾客,便不再多说,躲到一边去等,过了一会儿,店主拿着个纸包塞给我,我撕开一角,正好看到了签名,是她,莱尼·里芬斯塔尔。
  我没有讨价还价,用200多美元买下了这本画册,把钱收好之后,店主才告诉我,带出机场时要小心,海关发现了可能会扣下的,他们不喜欢别人拍摄苏丹的原始部落。
  我匆匆回到车里,迫不及待地打开画册,在同一座城市里,同样炽热的空气中,我一下子和她靠近了。画册背面是她的一张工作照,莱尼挎着相机,后面是个扛摄影机的苏丹黑人,跟着她跋涉在山水间。画册是70年代出的,那时候她已经60多岁了,身体很瘦,脸上一种坚毅的表情,朱迪福斯特还真有点象她。
  我突然有了个念头,很想见到她,在有着金合欢树的庭院里,在宽大的回廊下,在红茶的香气中,请她在这本画册上为我签个名。这个荒唐的念头马上被我付诸实施,我找到中国大使馆文化处的一个朋友,让他帮我去跟德国驻喀土穆的大使馆联络。
  我的朋友带回了德国大使馆的答复,莱尼的确来过苏丹几次,但是并没有在这里定居,她在苏丹逗留一段时间以后已经离开了。我不知道这个消息是真实的,还是德国人为了保护这个老人而说的外交辞令,不过,从那以后,每当我开车穿行在喀土穆的街道,我会看着那些绿荫掩映的白墙,想象着她曾住在哪一个院落里,是那墙头探出一树火红的非洲红树的院子?还是那有着高高的一排棕榈树的院子?每当想到我可能会在下一个路口,会看到她驱车而过的身影,我的心就会砰砰跳上几下,老人啊,一路走好。
  


作者:努比亚 回复日期:2005-3-6 14:25:21 
  关于贝宁的记忆碎片
  
  贝宁故宫
  在遥远的西非,贝宁著名的古迹达荷美皇宫的传达室里,有一本厚达半寸许的贵宾签名簿,如果这些年保管妥当的话,我留在那上面的字就依然还在,即使不在了也无妨,那几个字已刻在我的心里,如此清晰,以至于我一想起来,还能闻到那皇宫里满院子芒果的清香和听到门外集市小贩的叫卖声。
  贝宁应该算是一个旅游国家,优美的自然风光之外,还有不少古迹可看,最著名的就是皇宫,在贝宁工作的中国人戏称它为贝宁故宫。
  皇宫内几棵芒果树托着巨大的树冠,掩出一院子绿荫,地上间或掉了一个青色的芒果,那个头竟比外面市场上见到的大上许多,饱满敦实,很有几分皇家气派。其实从一踏进大门,我就不自觉地拿我们北京的故宫来做比较,越看越不以为然,就这几间泥胚房也敢叫故宫?也就这几个芒果才象点样子。
  达荷美皇宫中的彩色浮雕举世闻名,是列入联合国文化遗产,得到联合国资金保护的古迹,我让导游带我们去看,却原来就在很普通的一个院子里,在一道红土垒就的外墙上,象佛龛那样装饰着一块块彩色浮雕,颜色鲜艳,造型简单,其中一些描述了当年反抗法国侵略军的斗争场面,几种对敌人的处死方式很有意思,有把他踩在脚下用甘蔗刀砍的,有用火枪塞进他嘴里打的,还有一种居然是用石头堵住他的下身,要憋死他,反映了当时的达荷美人民对法国侵略者的痛恨。这些彩色浮雕里有一个很具有象征意义,那是两只自肘部而起的黑手,捧起一个水罐,水罐上好多黑点,导游说这是水罐上的漏的洞,只有大家一起用手堵住洞,才能保住宝贵的水,这个浮雕象征着团结。这倒很有点我们古代流传的那个撅筷子的寓言,只不过中国人崇尚吃,就用筷子来说明问题,而在非洲,水是最宝贵的,所以他们有了这个漏水的罐子。
  导游在旁边不断讲解着,看完浮雕,我也完整地受了一次贝宁的爱国主义教育,在门口的留言簿前,导游盛情邀请我们这些来自远方的客人留言,盛情难却,笔重千斤,说些什么哪?刚进门时的轻狂心态早已不再,难道从建筑学的角度谈谈中贝两国故宫的差异?我有病啊我?皇宫的主人达荷美王在面对法国军队进攻时说的一句名言:只要我活着,就不会失去一寸土地,他说到也做到了,这句掷地有声的话,我们那些居住在宏伟故宫里不断割地赔款的列祖列宗能说得出来吗?我恭敬地用中文写上:柳桦来过。
  
  水上村庄
  贝宁有一处号称非洲威尼斯的旅游景点,是水上村庄冈维埃(GAVIE)。
  冈维埃位于首都科托努东北方18公里的诺库耶(NOKOUE)湖里,当汽车长途跋涉来到这里时,远远看见长长的伸向湖里的栈桥上挤满了等船的人,黑压压的一片,还真有点著名旅游区的样子。等买完票,跟着围上来招揽生意的船员走上栈桥,才发现桥上这些黑压压的人,竟然全是做生意的当地人,而且以女人居多,唧唧喳喳地把各种水果、鱼干、工艺品往我们怀里推,环顾四周,真正的游客只有我们几个。
  那条木制的栈桥,其实是个伸向湖中的码头,每隔几步,围栏上就打开个缺口,带着两级简陋的台阶,下面是排列得密密麻麻的独木舟。我很想试试乘坐独木舟的滋味,可我们时间有限,只好坐这里唯一的机动船。码头上有一股子浓浓的臭水沟味,扑鼻而来挥之不去,我们赶紧跳上那只鹤立于一片独木舟中的机动船,看着这个庞然大物异常灵巧地在独木舟中间冲了出去,驶向广阔的湖面,离开码头,那种臭水沟的味道才算消失,随着风,吹来鼻端的是水草的腥气,水算不上干净清亮,船头破开的水带起一片绿色,湖面很开阔,飘着三三两两的独木舟,居然还在船头扬起了帆!帆都不太大,有的用补丁渲染得五彩斑斓,在劲风中鼓胀得很饱满。这里还看不到水上村庄的影子,极目远望也看不到,因为湖面上,尤其是在主航道的两侧,接连不断的有很多用树枝或棕榈叶柄围成的栅栏,象是捕鱼养鱼的渔场,他们挡住了视线。
  水上村庄所在的这个诺库耶湖是个天然泻湖,也就是说,它和大西洋是相通的,每年雨季时湖水是淡的,而旱季则是咸水。导游正滔滔不绝地讲着,水上村庄突然就出现在眼前,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鲜艳夺目的可口可乐的红色标志,在平静的湖面上反射着同样巨大的倒影。我们随即看到了著名的水上村庄,果然,每间房屋都建在植在水下的木桩上,木桩排列很密,离水面有一米多高。穿行在水上村庄里,才发现这里原来也有小块的陆地,上面建着坚固的砖石结构的住房,想必最初的拓荒者是在这几块小岛上存身的,然后随着繁衍的人口增多,才逐渐向水中扩张的,在旱季,这些露出水面的小岛可能会更多,我看到在巴掌大的一小块露出水面的陆地上,一个三四岁的黑小孩,正牵引着一只简单的风筝,试图让它飞上天去。这个情景转眼而过却让我不能忘怀。
  水上村庄的中央有块面积较大的水面,几十只独木舟挤在一起,这里是水上村庄的居民们自己买卖生活用品的集市,因为村里除了鱼虾以外,其他所有的东西都要从岸上运来。对于外来的游客,水上村庄专门有一些卖工艺品的小铺子,都是典型的建在水上的房子,我们自然要一一拜访,可惜工艺品倒和其他地方的没什么两样,估计也和蔬菜水果一样,是从岸上运来的。
  也许是我对气味过于敏感,凉爽的风中总带着一种潮湿的腥气,我想这可能是与海相通的泻湖不可避免的吧,可是当我后来又去过了科特迪瓦阿比让港边的泻湖,却没有闻到这种味道,现在想来,可能是村里过于密集的人口集中在一起,各种生活生产的废弃物几百年都依靠湖水来净化,就象一个消化不良的人口气总不太清新一样,湖水也疲惫啦。村民们的祖先是逃避战乱阿贾族人,据说现在这里已经有两万五千多人口了,战乱早已平息了,这些村民们不肯离水上岸的原因可能只是故土难离了吧,这里已经成了他们的故土了。
  游客们是水上村庄最受欢迎的人,一路穿行在村中小河上,每个村民都会向你招手微笑,嘴里还喊着:西尼,西尼!这是法语中中国的发音。中国和贝宁有着长期友好的关系,中国政府派出的援外医疗队在贝宁的城市乡村有良好的声誉,我们也跟着沾了沾光。
  这里的房屋也反映出贫富的参差不起,好的房屋,用细密的竹条建成,房顶上也有型有款,有的还漆成鲜艳的颜色,而简陋的房屋,也有用茅草做顶,四面漏风的。
  我们提出想去一个普通的村民家中看看,驾船的向导毫不犹豫地就把船靠上了旁边的一处房子。房子前有一个码头一样的平台,是木头做的,从缝隙中可以看到下面荡漾的水面。主人正坐在门前整理着鱼网,看起来也不是新网了,他似乎尽力在补一个大洞,看到我们跳上码头,他笑嘻嘻地抬抬手就算打了招呼,任我们自己在屋子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整个房子都是用木头和树枝搭建的,墙壁上透出星星点点的亮光,屋里没什么象样的家具,一目即可了然,我们的猎奇心理没有得到满足,转身往船上走的时候,我总觉得刚才看到的什么东西令我觉得熟悉,上了船才猛然想起来了,屋子里有一盘蚊香,是我们在国内见惯了的仙鹤牌的。不过这也不奇怪,中国的日用消费品在贝宁一直有良好的市场。
  船带着我们在村中转了一圈,又沿着主要大“街”向外驶去,两侧的那些村民再次向我们打着招呼,我突然觉得这里简直就象我们的周庄一样,每个人都生活在风景里,我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句诗:我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上看我。
  
  巴西木
  一到贝宁,我就琢磨着怎么完成任务――这是工作之外的另一项任务,为全处的同事带回巴西木去。
  国内的花鸟市场常常能看到巴西木,叶子跟玉米叶有点象,一盆能卖到800多块钱。很多从非洲回去的人都带上几段巴西木,截成尺把长的一段,用塑料袋包着保持水分,断面上还标出上下,回国后把下端放在水中浸泡出根系,就能在花盆里种活了,比商店里卖的便宜,而且还更正宗,可惜这东西很沉,谁也带不回多少,所以同事们的需求量依旧很大,这次有我这样年轻力壮的人来非洲,同事们都指望我能多带些回去哪。
  因此每次去科托努的时候我都在专门卖花的商店停一下,贝宁虽然气候湿润到处繁花,可还是有很多专门卖花的商店,里面奇花异草不少,都是专门买回去装饰庭院的,与路边的野花不可同日而语,象我这样的外国人出现,一般都会有大笔的生意,所以经常受到欢迎,有时还能享受到冰凉的汽水,可是我就是没有见到过这种巴西木,我知道这种树在非洲肯定不会叫巴西木,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望着花贩企盼的眼神,我也只好苦笑,到后来轻易不敢进花店,老觉得自己是进来骗汽水喝的。
  我只好指望自己哪天能在什么地方无意中发现。有一天经过一个村子,突然就看到了巴西木,连连喊停,路边是一户人家的小院,院墙是一排碗口粗的木桩,木桩上端长着绿色的叶子,跟玉米叶子没什么两样。我一直以为这种树是长在人迹罕至的原始丛林里的,所以才在国内卖到800块钱一棵,没想到在非洲却普通得只是当作院墙,难怪在卖花的地方看不到,它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心想还不如在花盆里种几棵玉米算了。可惜这种体会别人不会有,我要是拿几棵玉米回去,恐怕也说不过去,只好叹口气,向黑人司机表达了自己想要一根这个的要求,他连连点头,下午就扛了一棵小树回来,果然正是巴西木,我随即想起,离回家还早哪,现在砍下来可怎么办?
  我用手势比划着,黑人司机似乎明白了,他把树扛到草丛里,朝着松软的泥土插了下去。雨季过后,有一天我突然发现,那棵巴西木生出新叶,已经在这里扎下根来,突然觉得自豪,是因为我,这个院子里从此就有了巴西木了,不知道以后再来的人会不会知道。
  
  资本论
  我住的房间,以前是项目组的会计住的,丢下了好多旧书,我没事时也随便翻翻,有一天看到一本精装的《资本论》,拿起来却觉得不对,翻开硬壳的封皮一看,原来书里被抠了个洞。
  这个洞有网球大小,是用刀子一点点抠出来的,边缘还很粗糙,最上面有十来页并没有抠洞,盖在洞上,不留心根本看不出来,我摸索着洞壁上的刀痕,琢磨着我的这位前任到底为什么要对《资本论》下这样的毒手,隐约之间我闻到了犯罪的气息,可到底是什么,我却不知道。
  那以后我一直把这本《资本论》带在手边,随时翻阅,《资本论》本来就是一本深奥的书,现在有了个支离破碎的大洞,读起来就更玄妙了,有一天下午,我看见黑人司机又带着个小贩来了,脑子里灵光一现,明白了这是干什么用的了,这是用来带象牙的。
  这个黑人司机以前就跟着中国人工作过,比较了解中国人的需要,所以时常带着卖工艺品的小贩来我这里,贝宁的铜雕和黑木雕都很有名,我看到喜欢的也挑几件,估计他从中也能拿点儿提成。他带来的小贩也卖象牙工艺品,可是我知道象牙是国际禁运的东西,各国海关都查得很严,所以一直都没有买。
  可现在这本《资本论》却让我心思活动起来,我要过一个象牙手镯,拿进屋子,打开那本《资本论》来一试,正好可以放进洞中,这一定就是用来装象牙的了,我翻检着那个小贩带来的象牙工艺品,以手镯居多,一问价钱,居然比铜雕和黑木雕都便宜,看来国际性的象牙禁运已经给这些不法商贩造成沉重打击了,我暗自比量着洞的大小买了几个,老妈老婆丈母娘,一人来上一个,非洲无所有,聊寄一只镯吧。
  下面的问题就是怎么才能带回去了,每天空闲下来,我就把那几个象牙手镯在《资本论》里放进去拿出来地比划,设想着一路上过关斩将的情形,越想心里越没底,这可是明摆着走私啊,还自制了做案工具,知法犯法,铁证如山。
  人要是起了疑,心里可就不踏实了,我开始向在贝宁遇见的每一个中国人打听象牙制品的事,大家告诉我的都是坏消息,什么按照象牙重量判刑啦,什么列入海关黑名单不让出境啊,那一条我都害怕,我这才明白我的前任为什么放弃了这本《资本论》。
  后来一个好心人告诉我,其实这些象牙制品是可以退货的,当然价格比买的时候要少很多了,按照小贩们的说法,不能退回的钱可以视作是象牙制品的租赁费,毕竟它在你手里把玩了这么久,你也为它欢喜为它忧过了吗,看来人家对《资本论》的体会比我深。
  
  种子
  我的抽屉里丢着几颗巨大的种子,是上次赶集时买回来的,这几颗种子应该是某种大树的果实,买的时候那个当地人连连比划,看他的手势,树可够高的,其实这也不奇怪,这里很多东西都要比国内见到的大,长成树的仙人掌就不用说了,还有一种茅草,跟国内的狗尾巴草一模一样,可就是大了几十倍,长得比人还高,草叶宽得象玉米叶,雨季时走在草地中间的小路上,象穿行在树林中。
  洛克萨虽然是个省会城市,可是一周才有一次集市,商品粗看琳琅满目,仔细端详也就这么几种,火柴,蜡烛,番茄酱,花生,蔬菜,芒果等……居然有很多是进口货,中国的蚊香,印度尼西亚的火柴,日本的蜡烛,我去赶集纯粹是猎奇,喜欢看稀奇古怪的东西。当我在一堆狰狞的猴子头骨中间看到这几颗种子时,还以为这是某种蛾子的蛹,因为和电影《沉默的羔羊》里那种蛾子的蛹很象,等发现是植物的种子时,立刻觉得稀奇,就掏钱买下了,可是这种认为它是动物的感觉却一直存在,老觉得什么时候它会在我手心里裂开,孵出奇怪的生物来。
  其实这些种子更象是某种豆类,比如豌豆,就是比豌豆大上许多,颜色深红,叩之有声,种子很硬,用指甲掐,用钥匙划都不能留下痕迹,一侧还有一个白色的硬边儿。物以稀为贵,买回来日日把玩,种子得了人气,色泽愈发圆润,我一边欢喜一边愁,愁得是将来怎么把它们带回国去。出国前有关动植物检疫的规定也学了不少,平日里读书看报,对外来物种入侵这种说法也很了解,万一这几个种子在国内流落沃土生根发芽,不定会惹出什么麻烦来,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今天终于想到了办法,我先让黑人司机找来一根自行车辐条在石头上磨尖,等他磨好之后我就带着种子去了厨房,点着煤气炉,把辐条的尖头在火苗上烧红,然后对准种子的一侧扎了下去,种子的硬壳开始只是出了个小黑点,我反复这么烧着钻着,硬壳上终于出现了一点油迹,随后冒起烟来,不多时手下一沉,辐条穿透了进去。种子里面很软,辐条进出了几次,很快开始钻着另一侧的硬壳,这时一股奶油的香气从种子里传了出来,整个厨房异香扑鼻,我更相信了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经过这番火的洗礼,这粒种子肯定就死了,即使带回去也不再有害,等明天赶集的时候,我再去买几个钥匙环来穿上,就成了很别致的非洲纪念品了。
  
  边境历险
  贝宁和多哥接壤,很多住在贝宁的中国人喜欢开车到多哥去买东西,价格便宜,沿途风光也不错,我也搭了另一个中国朋友的车,准备来一次出境游。
  那朋友是个老贝宁了,护照上盖满了多哥和贝宁两国的海关章,不知道跑了多少趟了。所以一路之上,除了跟我聊天就是打瞌睡,对外面的非洲风光看都不看一眼。途中我们在一个小城加油的时候,朋友突然从后背箱里拎出一本挂历跑进了旁边的警察局,过了一会拿着张警察局长的名片出来,我说是看朋友吗?他耸耸肩说不认识。
  到了边境时,已经有很多车在排队了,朋友拿着我们的护照去办手续,我无聊地等在车里,前面边境上有个不起眼的铁栅栏门,上面用铁板焊着巨大的贝宁两个字,这意味着我将踏上另一个非洲国家的土地了,这么想着我就很心潮澎湃,我拿出了相机,想把贝宁这两个大字留下来。谁知当我跨出车门举起相机,突然周围一片混乱,很多人大声吆喝着跑动起来。等我意识到是冲着我来的时候,已经被一群穿着蓝色制服的警察包围起来,其中一个瘦小的家伙走上前来,一把夺下我的相机,转身往办公室走去。
  我傻了眼,难道这里不让照像?可我不知道啊,只好快步追了过去,那个警察已经进了边防站的办公室了。这个办公室是一个很长的房间,外面开了一排小窗口,每个窗口前都坐着办手续的人,我不敢走进去,只好一个个窗口地看着那个警察在屋里走着。非洲人在我看来长得都差不多,短短几分钟功夫,我就想不起那个抢下相机的警察长得是什么样了,这时我的朋友也发现了异常,连忙追了过来,带着我走到办公室后面,那个警察正在摆弄我的相机,朋友上去解释起来,警察却象没有听见一样,连头都不摇一下,好像是铁定了要把这个相机没收了。我想起以前听说过的那些非洲警察很腐败的故事,就悄悄伸手到口袋里,捏了厚厚的一叠西非法郎飞快地塞给他,那个警察愣了一下,朋友连声制止,可是已经晚了,警察突然高声呼喝起来,更多的警察出现在我们周围,难道我又做错了?朋友拼命解释着,还从那个警察手中把钱夺了回来,然后大声地用中文骂着我:你找死啊,贿赂公务员是要坐牢的,还不赶紧认错!我知道他这也是做给警察看的,连忙点头认错,朋友又把我的护照给他们看,指点着上面寥寥无几的几个海关章,大概是在说我刚刚到这里,不懂法律也不懂规矩,说了半天警察们才散去,然后朋友把那警察局长的名片拿了出来,两个人这才越说越近,开始相互握手,然后互相拍打肩膀,我知道也许没事了。
  后来这警察也跟着我们上了车,他把相机还给了我,还一直把我们送到对面多哥边境,又拿着我们的护照进去帮我们办签证,我知道,这全是那张挂历换来的名片起的作用。
  
  锄禾日当午
  我的院子里有一片菜地,刚到贝宁的时候我没有注意,有一天发现黑人厨师在冲着院子浇水,才发现在那些杂草掩映下,是一片绿油油的韭菜,韭菜长得很茁壮,我掐了一下,一股温热的汁液染绿了我的指甲,韭菜的浓香扑入鼻端,我立刻跳了起来,一叠声地吩咐厨师和面、剁肉,割韭菜,今天要吃饺子。
  贝宁没有韭菜,这片韭菜地是我的前任从国内带来菜籽种出来的,已经好多年了,地肥水美,日照充足,韭菜长得比在国内还壮硕,当地人都知道中国人爱吃这种带着奇异香味的菜,但是他们自己不吃,他们把它当作香料了,常常有当地人向中国人要一根两根韭菜,捣碎了涂在脸上,如果你在街上见到一个散发着韭菜味的当地妇女,可别大惊小怪的。
  韭菜这种蔬菜并不好种,但是一旦种活了却可以吃很久,我后来知道,我们这里的这片韭菜地,在全贝宁的中国人中也都很有名气,以前每到过节,我的前任都把韭菜全割出来,一袋袋装好,开车到首都去分送好友,到了晚上,几乎每户中国人家里,都在吃我们洛克萨的韭菜饺子。
  中国人在非洲种菜是一种传统,每一处中国人聚居的地方,只要有条件,都会有个小菜园子,种着从国内带来的各种菜籽,这倒不是说当地的蔬菜不好吃,但是在万里之外能吃到国内的蔬菜,意义却又不同,会让人觉得离家并不遥远,何况,种菜还是一种很好的消遣,中国人在工作之余,踏着余晖,在菜园子里浇水施肥捉虫锄草,看着菜一点点长大,日子也就一天天过去了,这个道理我也明白,所以我就接过了侍弄这片韭菜地的担子,先把菜地周围的杂草清除干净,然后整理沟渠,加固田垄,非洲肥沃的黑土在我脚下散发着潮湿的热气,带着植物腐殖所特有的味道,我象个真正的农民那样弯腰抓起一把来紧紧攥住,嘴里哼哼着:多好的土地啊,肥得流油啊。
  土地当然流不出油,流出油的是我的脸,在太阳下忙活了半天,我身上的汗出个没完,而且往往是出一阵儿就被晒干了,皮肤紧梆梆的,然后稍一活动又再出一层,到后来,出的汗已经越来越少越来越粘稠,我知道,现在出的都是油了。我望着已经面貌一新的韭菜地,满心喜悦,抄起水龙头准备浇水,一直在房檐下袖着手看我劳动的黑人厨师叫喊着飞奔而来,一把抢过水龙头,把喷涌而出的水柱射向一边,我一愣,他随即用手试试水温,我也跟着把手伸进水里,乖乖,居然是热水,所幸只是太阳下晒热的这一段,我把凉水喷向韭菜,它们很快焕发出绿色,我又用水冲洗着腿脚上的黑泥,后来索性从头顶浇了下来,洗去汗水,充分享受劳动的快乐。
  热闹够了转身离开,我看到菜地一角挂上了一条半米来长的小彩虹,突然感动起来,觉得今天真幸福。
  
  遇仙记
  中午在厨房帮着黑人厨师做饭,我想起在院里见过几株野薄荷,就想去摘几片叶子来调味儿,谁知在院里没走几步,突然就看见了蛇。
  来贝宁之前,几位到过这里的同事说这里有蛇,而且还有毒蛇,要我一定小心,我还直开玩笑,说最好碰见一条白蛇一条青蛇,我也顺便结回仙缘,可我没想到这么快就和蛇遭遇了,而且不是白蛇青蛇,而是条黑色的蛇。这条蛇很娇小,只有一根半筷子那么长,和钢笔差不多粗,全身都是黑色,闪着冷森森的幽光。它显然先一步发现了我,已经在戒备地盯着我了,当我愕然止步注视它时,它突然支起上半身来,面向着我,头变成扁扁的,发出嗤嗤的声音,我本能地向后一退,那蛇随即又转回头俯下身子,向一簇草丛快速游走。说实话,这和我想象中的遇仙太不一样了,蛇也小得象个玩具,但直觉告诉我,这是条毒蛇,要是让它跑了,说不定哪天我一脚踩上去,就彻底结了仙缘了。我连忙转身往厨房跑,抄起窗户下的一支铁锹,有锹在手,勇气顿生,我几步就奔了回来,这时小黑蛇已经离开刚刚躲藏的草丛,正向广阔的草地游去,象一段黑色的绳子被风刮着走。看我又追来,小蛇停下身来,再次树起头部扁着脑袋威胁我一下,那扁脑袋跟我在电视里见到的眼镜蛇一样,我顿感手中铁锹的把儿太短,万一一击不中,它会不会顺着锹把儿爬上来?我咬紧牙抡起来打下去,慌张之下失了准头,铁锹在离小蛇一米多远的地方砍了个坑,小蛇闪开溅起的泥土,转身再走,我提着铁锹继续追着,真是麻杆打狼两头害怕。蛇游进草丛,黑色的身影时隐时现,我一边用铁锹拔拉着草,一边追寻它的身影,生怕它埋伏在什么地方暴起发难。这时忽然看到在草丛里,自己穿着拖鞋的双脚白生生的,看起来随时都会被蛇咬上一口,心中怯意大生,停下脚步,小心地退出草地,这才发现汗水湿了衣服。
  回到房间找出蛇药随身携带,那小黑蛇扁起脑袋的样子总在眼前闪现,坐在厨房前的台阶上,看着眼前茂盛的草地,突然对这里充满陌生感,虽然身后厨房里正在煎炒烹炸―――这是人类不同于其它动物的高明之处,可是几步之外,茫茫草地,却依旧是野生动物的领地,我们一点都不了解。
  
  鸽子
  象所有多雨的非洲国家一样,贝宁也喜欢用瓦楞铁皮作房顶,每到太阳落山,屋顶金光一片,我常在这个时候,坐在屋檐下喝着茶,听屋顶上鸽子们走动的声音,听得久了,我能够想象得出他们背着小手,迈着一双小红脚丫,在略带锈迹的瓦楞铁上不慌不忙散步的样子,他们也在享受一天里最后一缕阳光。
  贝宁的鸽子虽然是野生的,但是喜欢生活在有人烟的地方。我屋顶上住着的这两只鸽子,是我亲眼看着他们好上的,那只公鸽子其貌不扬,当年整天鼓着胸脯,支棱着翅膀跟在母鸽子身后转,还咕咕噜噜说个不停,我那时就不看好这公鸽子,可他们还是好上了,还在我头顶安了家,和我成了邻居。小两口每天在我头顶上走个不停,好在声音不大,沙拉沙拉的声音也是非洲一景。
  有一天一个鸽子蛋掉在房前摔碎了,原来楼上的邻居有了喜,可是不小心把蛋都摔下来了,我很替丧子之痛的邻居难过,把蛋远远丢开,谁知过了几天又掉下一个来,这可太马虎了吧,年轻人怎么这么不知道珍惜生命哪?我爬上房前的芒果树,向他们的窝里打眼一望,呵,敢情这两口子正好把窝建在房檐下的一片瓦楞铁上,那蛋一生下来就顺着瓦楞铁往下掉。
  我不能看着他们这么不珍惜生命,于是找来一块破蚊帐,迎着他们家的那片瓦楞铁拴在房檐下,果然第二天就有个蛋掉到了蚊帐里。我没有直接用手去拿那个蛋,而是找个筷子夹起蛋来,因为我想如果蛋上沾了人的味道,也许鸽子就会拒绝孵它了,然后我在屋檐下支起梯子,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慢慢就看到了鸽子窝的情形,真让人心酸啊,这就是鸽子的产房了吗?四面漏着风,硬梆梆的瓦楞铁上随便铺着数得过来的几根干草,公鸽子不在,只有母鸽子不安地看着我,哎,可怜的母鸽子啊,你这算是遇人不淑啊,想当初我就看那小子不怎么样,可你还是被它的甜言蜜语给打动了,这下惨了吧?
  我小心地举起筷子,把鸽子蛋递了进去,那母鸽子显然认出这个失而复得的蛋来,所以虽然不安地咕噜着却不肯离开,我把鸽子蛋递到它的面前放下,收回筷子后又拿出准备好的一块破布递了进去,既能挡住鸽子蛋不再掉出来,又能起到点取暖作用,这才放心地离开。
  那天我一直等到公鸽子飞回来后,小两口嘀咕了一阵,并没有把鸽子蛋推出来才放下心,不久以后,楼顶上就多了一只小鸽子,一家三口背着小手,迈着小红脚丫,在我头顶走来走去。
  


作者:努比亚 回复日期:2005-3-6 14:26:31 
  海伦
  
  从国内带来的磁带被我落在汽车里,一顿中午饭的功夫,就被非洲的阳光烤成一堆垃圾,我忍了一天,还是觉得不能没有音乐,遂决定去买几盘非洲歌听听。
  刚到贝宁时不敢上街,因为贝宁是说法语的,我一句都不会,可现在只好硬起头皮,每天的工作都枯燥无比,如果没有音乐陪着,真熬不下去。
  我知道街角有个卖磁带的小店,从早到晚音乐不断,我拿出几张西非法郎,从大到小认清了数目,又查着字典把几个必须的法语单词抄在纸上,背诵着一路走去,在平坦的红土路上竟然也走得磕磕绊绊,觉得似乎全城的人都知道我就要说法语了。离那个小店还很远,热情奔放的音乐就扑面而来,小店内外全是人,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我的勇气随着那几个单词转眼消失了,我怎么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我那结结巴巴的法语哪?一下子我脚步沉重,越走越慢,后来索性停了下来,我站在离小店还有十来米远的街头,不知所措,那几个当地人已经发现了我,好奇地打量着,有几个还露出笑容,一副准备上来搭话的架势,露出的一口白牙晃得我心慌,我灵机一动,频频抬起手腕看表,然后不断向街道尽头张望,装出是在等人的样子,我准备再多看几次手表,演得差不多之后再转身回去,虽是落荒而逃吧,也尽量逃得从容些,音乐诚可贵,面子价更高,还是等找个翻译再来买吧。这时,暴响的音乐突然停了,四周顿时安静下来,我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刚才的心事被人听到了,再扭头看过去,已经有个黑人笑着站起来准备过来了,我顾不上表演下去,转身就走,这时―――
  海伦的声音响起来了。
  这名字我当时并不知道,我只知道在刹那间,听到了一个女人的歌声,唱的是法语歌,正是世界上最优雅温柔的声音,我停住脚步,刚才绷紧的肌肉松弛下来,海伦的声音就那么柔柔地响着,四周变得模糊,世界就在我眼前。
  黑人兄弟是那么善解人意,他拿来了这个歌手的磁带,不断向我树着大拇指,我也向他树大拇指,把手里的西非法郎都交给他,让他自己拿钱。我想知道更多她的消息,却只能听懂两个单词:海伦,法国。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法国有个叫海伦的歌星,托国内的朋友查,他们也没有查到。就这样一无所知地听着她的歌声,更觉得萍水相逢,缘分不浅,除了这个不知是真是假的名字,我只有这十来首歌,已经铭刻在这一段岁月中。
  
  红星饭店
  在非洲看到一个五角星,是件让我很诧异的事,这个五角星就镶嵌在洛克萨一座水泥建筑的大门口,样子和国内上个世纪那些老电影院上镶嵌的五角星一模一样,也是用水泥浇铸的,想必当年也刷着鲜红的油漆吧,这样的五角星,现在在国内怕是也不容易见到了吧。
  这个建筑因此被到过贝宁的中国人叫做了红星饭店―――它倒真是一见餐厅,而且水准很高,能做出正宗的法国蜗牛来,可惜没有中国人会记得它真正的名字了。
  在北京的时候,马克西姆餐厅的法餐贵得让我刻骨铭心,现在到了非洲,又便宜又正宗―――据说大厨从小就移民法国,到老了叶落归根衣锦还乡,撑起了这片饭店,很快就名声远扬,即使在饭店林立的首都科托努,也有很多人不惜驱车200多公里赶来一饱口福。
  我很快就迷上了红星饭店的法国大菜,法国蜗牛是这里的主打菜,上菜时端上来的是个烤得极热的铁板,铁板上抠着一个个小坑,蜗牛就窝在坑中,兀自滋滋啦啦地响,溅起的油星带着点儿淡淡的腥气,这是蜗牛特有的味道,我撕开烤得烫手的小面包,把蜗牛包在里面,再沾着小坑中的汤汁送进嘴里,嚼得时候还要紧紧闭上嘴,屏住呼吸,生怕美味有所逸漏,每吃一个,都会觉得生活真美好。
  之所以写得这么详细,在我来说,是一次满足的回味,虽然去得次数不少,可心中的疑团却一直未解开,这间饭店上怎么会有一个红五角星哪?对于看着《闪闪的红星》长大的我们这一代人来说,红五角星的含义可非同寻常。后来有机会请教了中国大使馆的文化参赞,茅塞才一顿一顿地开了,敢情贝宁以前是社会主义国家啊,在上个世纪50年代开始,先后有23个非洲国家宣布奉行社会主义,贝宁就是其中之一,出现这些社会主义的标志性建筑也就是很自然的事了。稍微一留心,还能在贝宁看到很多当年社会主义建设留下的痕迹,有雕刻着镰刀斧头的雕塑,有象这样的五角星,在科托努最大的解放广场上,还树立着巨大的火炬纪念碑。
  这些当年的痕迹让我产生出许多感慨,尤其是坐在安静的餐厅,品尝着美味的蜗牛,更是觉得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红河谷
  贝宁的雨季来临之后,我喜欢坐在门前的回廊上打发时间,初到贵地的新鲜感过去了,我的日子就象每天两次的大雨,准时而单调。
  回廊上有个木头躺椅是我最喜欢的,据说是以前项目组的木工自己做的,他们在上面躺了两年,项目结束都回家了,我又从国内跑了来继续后续项目,接收了这个大院子,也接收了这个躺椅,头枕在躺椅上,隐隐约约能闻到别人头发上的味道,刚开始觉得怪恶心的,洗了半天也洗不掉,前人的味道已经渗进了木头深处,不过现在已经习惯了,觉得有点别人的味道,倒不至于太过孤单了。
  热带的雨总是说停就停,然后艳阳高照,蓝天骤现,白云一朵朵地飞快移动,象被狼追逐着的羊群。我看着白云就像看着时间流逝,一分钟又一分钟,一小时又一小时,每过去一朵白云,就离回家的日子更近了一步。有一天黄昏,突然听到一阵歌声从墙外传来,旋律是如此熟悉以至于我立刻大声地跟着唱了几句,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那首著名的红河谷,而人家唱的是法语的,我看到一面三角形的小旗在墙外移动,连忙跳起来站到躺椅上,正好可以看到一队小学生正排着队从我的墙边走过去,大概是放学回家了吧,领头的一个打着小旗,跟咱们国内的小学生放学一样。
  这时他们也看到了我,齐齐地向我扬起小手,一片白白的小手心很是好看。我也扬起手,还举起了大拇指,孩子们发出欢呼,叫着西尼西尼―――这是法语里中国人的意思。领队的学生一边也向我招着手,一边约束着队伍,带着他们走远,然后那《红河谷》的歌声又再次想起,我的院子重又归于寂静。
  我在椅子上站了一会儿,想起自己上小学时学这首《红河谷》的情形,那会儿怎么会想到长大以后,会有一天对这首歌这么有感触啊。眼见了暮色四合,厨房那边黑人厨师向我发出了开饭的手势,我叹了口气,虽然一点也不饿,可是饭总得吃,吃完后这一天就快过去了。正要转身跳下椅子,突然在门框上发现了什么,我的心砰砰跳了几下,伸手擦掉浮土仔细再看,是一行用圆珠笔写着的小字:
  XXXX年3月17日,生日就这么过了。XX。
  这个XX是我的同事,曾经为了这个项目在这里呆了两年,这一行字,是他过生日时写在这里的吧,我仿佛看到两年前的某个黄昏,另一个人站在这个躺椅上,写下这行寂寞的文字。
  
  将进酒
  在国内的时候,我喜欢泡酒吧,到了贝宁,也很快就找到了卖酒的地方,和国内的酒吧不同,这里卖酒的小店都开在路边,四四方方的一个铁皮房子,迎着街的这一面到了晚上打烊时就变成一块铁板,外面还上着大锁,整个是一个铁盒子,那些酒晚上就存放在铁盒子里。
  这样的酒吧每条街上都有,白天,这面铁板墙用两根铁棍向上撑起来,就成了一个遮阳棚,柜台外面放上几只高脚凳,本街的闲人们陆续坐过来,背靠着柜台,一边喝着酒,一边向过往熟人打着招呼。附近的音响店总是放着震耳欲聋的非洲音乐,听得人热血沸腾。
  酒的种类很多,靠里面的一面墙上密密麻麻摆的全是酒,据说不是少是走私来的,可以喝到正宗的法国红酒,当然,我是整瓶地买回去喝的,在尘土飞扬的街头喝上等法国红酒,没意思。
  我喜欢在这里喝啤酒,酒吧没有冰箱,啤酒都冷藏在放着碎冰块的箱子里,喝的时候,酒瓶子上湿漉漉的,很容易就把商标撕下来了,我有时把撕下来的商标带回住处,后来清点过,已经陆续喝过四个国家七种牌子的啤酒了,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贝宁当地产的啤酒,喝完之后满嘴留香。
  当地人多半喝便宜的马丁尼,或者劲头大一点的金酒,不过很少看到有喝醉的人,其实这里的人并不是真的好酒,而是喜欢这个慵懒惬意的气氛。有时他们只是在这里喝瓶可口可乐,照样可以消磨掉午后最闷热的几个小时。
  去的次数多了,认识的酒友也多了起来,虽然语言不通,可是不影响交流,有时候心情好,就请大家喝一杯,好在也都不贵,比北京那些酒吧可便宜得多了。
  在这样的地方喝酒,是没有下酒小菜的,我有时还真怀念爆米花和花生米。有一次,一个酒友拿来了个油纸包,还没有打开就闻到一股怪异的香味,酒吧老板也兴奋地凑了过来,还主动给倒了杯酒,那个酒友郑重地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几串暗红色的东西,仔细一看我差点吐了,是油炸小老鼠啊,酒友热情地伸手相邀时,喉结都忍不住在上下移动,不断咽着口水了,而我却连忙揉着肚子假装吃饱,酒友便和酒吧老板津津有味地分吃一空,我只好不断地往肚子里灌酒,还屏住呼吸,拼命把头扭向街道那边,可耳边却一直充盈着他们的牙齿咀嚼细小骨头的声音,那天之后我好几天都没去喝酒,一走近那条街似乎就闻到了炸小老鼠的怪异香味儿。
  后来听说,当地村子里还有一种用棕榈私酿的酒,劲头不小,滋阴壮阳,等有了机会,一定要品尝品尝。
  
  朗格
  朗格是我说得最熟的一个法语单词,就是牛舌头,用做食物时俗称口条。我记不清自己到底说过多少遍朗格了,但是我知道,每说一遍朗格,就意味着我又吃了一根牛舌头。
  我虽然住在省会洛克萨,可经常要往首都科托努跑,两地相距200多公里,每去一次,都要在科托努吃一次午餐。我以前都是去张清明开的那家海景酒店,可是后来发现那里的价格太贵,适合请客而不适合自己随便果个腹。有个贝宁朋友推荐我去市中心的一家餐厅吃朗格。
  我一直没有搞清楚那餐厅的名字,因为餐厅门口挂着很多法语招牌,而且为了吸引眼球,还都是用各种色彩鲜艳的字迹来写的,字体也是云山雾罩的花体,当然,即使是正规书写的法语我也看不懂,更别提这些图画一般的法语了,我只是牢牢记着这个地方,海滨大道内侧的第一条马路上,十字路口拐角,正对着两颗大树。
  餐厅在二楼,楼梯很陡峭,有一次我去的时候楼梯上有人,我盯着前面那个黑人的脚后跟,突然想起了自古华山一条路的西岳,也想起了主席的一句名诗,无限风光在险峰。
  餐厅里面到处都是帷幔,有的厚重,有的轻柔,把外面炽烈的阳光隔绝开,又使屋里弥漫着一股特殊的感觉,我去过几次后突然明白了,这里就象是法国贵族庄园里的那种样子,服务生也都穿着深红色的制服,戴着白手套,尽力挺着腰板,彬彬有礼,走路无声,我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书,说是历史上的殖民者,在非洲也努力保持着与欧洲同步的生活水准,不知道这间餐厅算不算是殖民时期的遗风。
  我第一次独自摸上门来,对服务员说出朗格这个词时并不知道这是什么,而且也不知道自己发音是否准确,很怕服务员追问,谁知服务员只是无声地一点头就退了下去,不一会就开始布置餐桌,刀叉雪亮,餐布深红,一切都很有品味,我有些后悔自己来得莽撞,隔着那些帐幔看过去,就餐的人大部分都穿着西服,这时才觉得空调其实很劲,连忙把穿着短裤的腿藏到桌子下,身上愈发冷了起来。
  菜上来才知道就是牛舌头,做得肥香无比,连汤汁都好吃,我开始还想保持风度,后来就开始大刀阔斧风卷残云了,要不是极力克制,我会再要上一份的。
  从那以后我只要来科托努,就必定去吃朗格,服务生也不用我再招呼了,只要一坐好,朗格就跟着上来了,朗格成为我热爱贝宁的一个原因。
  
  螃蟹
  从洛克萨去科托努的路上,经过一个泻湖,湖是和大西洋相通的,涨潮的时候海水会灌进湖里,我有一次经过那里,看到路边有当地人在叫卖螃蟹,连忙让司机停下车来,那些当地人看到车停了,纷纷抱起自己的篮子追了过来,挤在车门口,把一堆篮子举到车窗前,我连车门都打不开了,索性摇下车窗,那些篮子里都是螃蟹,带着海水味的腥气扑面而来,我咕咚一声咽了口吐沫,声音大得吓了自己一跳。
  我让司机帮我侃价,我知道我得装作并不是特别想买的样子,要不然价格肯定高,谁叫咱是外国人哪!可那些螃蟹个个生龙活虎,长得跟国内的大闸蟹一样,我的目光根本移不开了,只在那些青色的螃蟹壳上抚摩不已,而且嘴里似乎又有咕咚一声要响,瞧这点出息吧,我用力扭回头,顺便把吐沫咽下去。司机告诉了我价格,我飞快地换算了一下,大概合人民币十块钱吧,国内这样的螃蟹,就算不是正宗阳澄湖的,也得二十多块钱一只呢,我决定买几只最大的,回去好好吃几天,看我伸手在篮子里挑着,司机告诉我,这是一筐的价钱,我失声叫了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些商贩连忙慌张地说着什么,司机告诉我,他们说还可以再便宜些,我的心砰砰狂跳,这一筐有七八只哪,居然才卖十块钱???看到司机肯定的表情,我心中立刻升起一个念头,何不多买一些,带到科托努送人哪?这里离首都还有150多公里,他们平常一定吃不到这么新鲜便宜的螃蟹,于是我按照司机新侃的价格,

作者:baldhead海归茶馆 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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