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龙

大龙是我初中三年级的同班同学。我记忆较深的是那年冬天一个早晨,外面飘着雪,大家都出去跑早操,我发高烧躺在地上爬不起来,眼睁睁看他和另一个同学打架,两人手上各握一把刀子。

大龙读师范学校的时候,学校周围环境比较乱。有一次大龙两个同学在校外被三个流氓抢了。大龙大怒, 当即带上两个被抢同学出去,指认出三个流氓后,大龙捡一砖块,独自上前力斗三人,竟将三个流氓打翻在地爬都爬不起来。其实大龙个头不高,跟我差不多。大龙一战成名,据说从此后外面流氓再不敢在他们学校周围惹事。

大龙师范毕业后当老师,不甘心就此埋没,又自学考了青年干部管理学院,毕业后分配到镇政府当文秘,从此踏入官场。他在某镇干了近十年,做到镇长,三个月前刚被提升为市公交公司总经理。

说起他在镇上的政绩,他自豪地竖立起两跟指头总结:一个水库、一条路。

“搞建设,最难是什么?刁民捣乱!”他语出惊人。

“拆迁、补偿,其实已经很优待了,没有赶上拆迁的人,都羡慕得要死。可是总有些混子,觉得机会千载难逢,想一笔发大吃饱。修水库原来由别的领导主持,根本开不了工,和谐社会吗,不敢用强。我说让我来试试。我去了,不动声色,先调查清楚什么人捣乱,背景如何,在当地口碑如何,等等。很快弄清楚了,是一帮地方混混,从来就不是良民,那里的老百姓其实对他们又恨又怕。好,老子就拿你们来祭祭刀。我先礼后兵。先示软示弱,耐心劝说,让他们尽量闹,尽量表演,打、砸、抢,由他们嚣张。看差不多到火候了,我对爆破施工的人说:“不管使用什么手段,明天一定开始爆破。你干你该干的事情,死人伤人,跟你没有关系,我来善后。” 第二天那几个混混一来,便有几个外地大汉一拥而上,二话不说捆起来,带到当地一饭店,大庭广众下,将一个混混的一只手按在桌上,一刀下去,四个手指齐根落地。其他几个吓得当场尿了裤子。掉了四个手指后,他们老老实实,吭都不敢吭了。村里人拍手称快。后来一切顺利。前年再修XX连线这条路,听说是我出马,哪里有个敢来凑摊闹事的?公交公司这个大肥缺,争的人多了,凭什么落到我头上?咱上面又没有任何关系。后来听说是市书记亲自点将。”大龙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公交这摊水不浅。” 大龙继续道。“利益纠纷,比当年鲁智深在大相国寺菜园子的情况还复杂。外面有众泼皮,里面有内鬼要挑事的,有要看好戏的,敌我难辨。我上任第二天一大早刚去办公室,门外就聚集了十来号人,要跟我理论什么事情。有事情要理论,可以啊。可明知道我新来,还不了解情况,一大早就跑来跟我理论,这是什么意思?况且他们怎知道我的办公室的?我还特意没有使用原来经理的办公室。我心里暗笑:他妈的,捣鬼到我头上来了,还没有听说老子是谁吗。好!正好叫他们认识认识。”他停顿下来,不说了。

“你怎么叫他们认识你的?”我催问。

“当然不能象当年那样亲自动手了。”

看他不愿意细说的样子,我也就不再追问了。看来是动用了比较粗暴的手段。

沉默一会儿,大龙叹气道:“要是天下大乱,群雄蜂起,咱不至少也得是个地方豪强吗!太平世界,尸位素餐之徒当道,令我等英雄无用武之地,直令人欲仰天长啸啊!”

“不要看不少当官的人模狗样,其实,离了那个官位,他就狗屁不是。我不一样。就算今天我成了老百姓,我也不怕。照样有人愿意跟我干。就算现在跟我的人都抛弃了我,我也会照样重新拉起一支队伍来。”大龙自信满满地说。

“我操,你是黑社会老大啊,对领袖气质这么自信?”我说。

“这小地方,哪里有什么黑社会,一群小痞子罢了。” 大龙轻蔑地说,“咱干的都是锄恶济善的仗义事情。”

“那我在这里遇到困难就找你了?”

“别太大就行。”他谦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