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要赢奥运国际公关战还来得及

——————————————————————————–

AP/Paul Sakuma

在奥运会还没有开始前，北京似乎已经输了一局。不仅欧洲几国首脑接连抵制参加北京奥运会，奥运圣火火炬接力活动在伦敦和巴黎遭到抗议人士的强力阻碍，被活动分子三番五次地试图抢夺。火炬接力在美国旧金山一站更是一场硬仗。圣火还未抵达旧金山，3名示威者已经爬上金门大桥，在距离桥面46米处展开支持藏独横幅，三小时后他们自动爬下大桥，被警察以“干扰公共秩序罪”逮捕。

“中国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持平静（calm），讲道理(reasonable)，不要反应过激(not overreacting)。中国政府越是气恼，这些抵制和扰乱奥运的团体越是成功地让中国气恼，中国政府在这场对外的公关战中就越失败，”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中国问题研究中心主任包瑞嘉教授（Rick Baum）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说。

布什会不会参加北京奥运会？

本周一，争取美国总统大选民主党候选人希拉里.克林顿发表声明，呼吁美国总统布什不要出席北京奥运会的开幕式。这之前，美国已经有数位重量级参众议员，包括弗吉尼亚州的弗兰克 沃尔夫（Frank Wolf）和罗伯特 门尼德兹（Robert Menendez），对布什总统作出类似呼吁。

密苏里州立大学（Missouri State University）亚洲政治学教授邓尼斯•希奇（Dennis Hickey）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说，“为什么希拉里，如果真的在乎北京的行为，没有呼吁波音公司停止想中国出卖飞机？或者切断对中国的农业出口?她和一小撮政客挑出来他们眼中容易的靶子，北京奥运会，虽然这是一个同政治完全分离的体育盛会。当美国80年代抵制苏联奥运会时，很多运动员提出同样的置疑。同波音公司和其他大美国商业企业比，运动员们相对无能为力。我认为，（这场争斗中，）真正受伤的时运动员，中国的学生志愿者和为这场体育盛会付出如此努力来迎接外国访客的中国普通老百姓。我对一些美国政客，尤其是希拉里利用奥运会来谋其政治私利的做法感到失望。”

“我不认为美国政府会抵制参加奥运会开幕式。布什宁可使用更安静的方式通过背后管道（back channels）告诉北京他的想法。另外，保持不参加奥运会这一选择作为威胁（对影响中国在西藏等问题的表现）要更为管用，”美国对外关系委员会史国力（Adam Segal）说。

史国力认为八年内同中国频繁打交道的布什政府明白最好与北京打交道的方法。

“布什知道，如果真的想更好影响北京，站在北京身旁说悄悄话要比打开天窗说亮话地公开批评北京要有效得多。即使抵制参加奥运开幕式只是具有象征意义，对中美关系也会伤害不小，”史国力说。

加拿大总理哈珀、德国总统默克尔等表示拒绝参加北京奥运会开幕式，关于“参加”还是“不参加”，法国总统和其高级助手也正在玩让北京沮丧的文字游戏。

“布什政府肯定不会参加抵制北京奥运会，”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中国项目访问学者科兰兹克(Joshua Kurlantzick) 说，“除非西藏和新疆的抗议发展成规模巨大的事件。”

刚出版《魅力攻势－－中国的软实力是如何改变世界的？》一书的科兰兹克认为借北京奥运会进行抗议是妥当的，但是他说“抵制没有必要。最好给中国压力的方法是同中国对话，如果对奥运会抵制的话，你就自己同中国切断联系了。”

虽然目前看来，布什参加抵制奥运会的可能性并不大，但是这一可能性并没有完全消失。

“情况变得更糟糕了。布什的新闻秘书暗示，布什对出席北京奥运会开幕式还没有下最后决心。”包瑞嘉教授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说，“对于布什来说，参加任何政治化的抵制奥运会的行动都是代价极高的。到底出席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与否追根究底将是布什个人的判断，但是这一决定同政治难分难解，无疑将对中美关系无益。”

对于美国人权活动分子，包瑞嘉说他总是给予劝告，“你不能又公开地羞辱中国，还期望他改善行为”。

“如果中国政府丢了面子，中国领导人就更不会理会你，不管你的理由有多充分。抵制奥运会的做法是真正会起反作用力的行为，还会留下苦涩的回味，”包瑞嘉说。

国际公关战，中国还能赢吗？

中国申奥成功时的狂喜的甜蜜可能正在变酸，本来是一场广邀天下英雄、体现中国大国光芒的盛会正在被国际形象公关战的挫折投下阴影。中国应该会在奥运会成为赢家，但是奥运形象战中正在连失城池。

“现在情况真的非常糟糕。中国在外整个（关于奥运的）形象非常糟糕，”史国力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说。他经常阅读的中国聊天室谈到西藏问题充满民族主义的怒火，所以他认为现在让中国领导人做任何实际的步骤或者即使是象征意义的缓和举动都是非常困难的。

“中国不会因为西方在西藏问题上做任何谈判和妥协，不想显得孱弱，因为北京也会担心国内的反应。其他团体看到藏独如何利用公众对奥运会的注意力来扩大自己的影响，不管是拯救苏丹还是法轮功都蠢蠢欲动。他们会尽量通过示威，可能的话在天安门示威，来让世界注意自己。”史国力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警告说，“北京领导人要非常注意如何处理这些挑战。他们花了那么多功夫去营造的形象－－正在和平崛起中的、负责任的利益相关者－－都可能毁于一旦。”

根据国外媒体报道，中国政府在考虑雇佣西方公关公司来改善在西藏问题上的形象。

史国力对此评论说，“太晚了。在巴黎伦敦发生的抗议，旧金山，中国已经在这场公关战中输掉了。现在北京奥运会充斥着‘西藏’、‘西藏’。”

科兰兹克也说，“如果你的政策就是不受欢迎的，公关也只能起那么点作用，而中国政策改变的话将远远大于任何公关活动可能起到的功效。”

中国现在还可以做什么补救其失误呢？美国的中国问题观察家认为，中国仍然来得及可以做一些事情来回应西方的批评。

“传统上，中国对外界的批评第一个反应总是标榜自己正义、否认批评。不管是达尔富尔问题，还是缅甸，中国回应国际批评总是表达气愤、情感受伤和否认问题，试图把持道德高地，直到发现这样于事无补，然后才开始真的解决问题。”包瑞嘉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说，“在某种意义上，中国人最大的敌人是自己的宣传。对于中国来说，最聪明的做法不是事事马上归结为西方对付中国的阴谋论，而是采取软姿态，对国际批评进行更积极的回应。”

史国力认为，北京对达赖“披着羊皮的狼” 之类的个人攻击根本无助于西方同情北京的看法。

“面对目前棘手的藏独问题，北京让步未必解决问题。中国政治领导要有政治想象力，不要只针对达赖一人。”美国加州大学伯克莱分校的人类学副教授刘新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说，“因为中国的传统文化影响，一个思想是‘家里的事情要摁住’。地方政府非常怕出事，所以老压着（民怨）。压着不如消化，政府应该让干部出来主动组织藏民进行对话，让怒气泻出来，消化掉这些怒气，而不是让怒气越积累越多。允许和平示威游行，有什么话说出来，要出国给护照，而且事事让记者看着。”

刘新进而建议说，中国的体制面对外部世界需要灵活对应，这是中国长期应该解决的问题。

“中国碰到政治问题解决的办法以及对待老百姓的态度还是受传统文化影响。虽然外面都对西藏问题报得一塌糊涂，中国什么消息也不着急播报，中国老百姓起初对西藏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西方碰到问题，新闻记者首先报道，中国做的第一件事是驱逐所有记者。这是中国值得思考的策略：碰到紧急事态，不必驱逐所有记者。”刘新教授说，“中国出了一件事就等着，地方等中央开完会，碰到藏独这件事，中国使馆要憋很多天，听到外交部指示，才敢跟记者谈，不敢有任何意见。当然中国使馆官员也不能随便乱说，但至少可以谈‘反对暴力’、‘赞成合法和平的示威’。”

西方是否在联手对付中国?

面对北京奥运会所引起的种种政治事件，刘新评论说，“这是在西方仍旧占统治地位的世界政治经济格局中，中国，作为一个非西方国家，要进入全球俱乐部必然要过的一道关。西方国家在中国发展无可阻挡时，形成一种联盟，利用奥运会这一时机对中国进行批评，政治上打击，让中国不那么舒舒服服地同世界接轨。这对北京可能是意外，却是情理之中的事。”

刘新教授认为，中国的改革设计时政治体制不作大改革，让经济和社会先同国际接轨。其在同西方的接触中，首先碰到的就是文化冲突。这些政治事件来得猛、突然，北京没有想到。

包瑞嘉说，“我认为‘西方在联手对付中国’的提法是对问题过于简单化了，对整个问题解决无所帮助。西方一些人对于中国的一些特定问题有很强的感情，他们想寻找方式来表达这一感情，我是可以理解的，虽然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我也觉得把这些问题同奥运会挂在一起是有问题的（problematic）。（但是，）有关奥运会所引起的争议是西方在联手对付中国的看法是错误的，只会推动意见极端化（polarization）。”

他认为，国际一些利益团体和活动分子团体利用北京奥运会来凸出中国的问题。

“他们中一些人不负责任，为了自己的目的夸大事情，这是人们应该小心的。这些人想通过抗议奥运会来引起公众注目的问题未必是没有道理的，但并不是理智的政策决定（sensible policy decision），”包瑞嘉说。

“我对希拉里（抵制北京奥运会）的做法感到失望。”包瑞嘉说，“我们会度过难关。只要政治动态不推动政府作出极端的言论或者立场，只要布什保持冷静，不对那些号召抵制奥运会的挑衅回应，这波浪潮会慢慢平息（die down）。”

陈雅莉 ，《华盛顿观察》周刊 2008年第14期，4/9/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