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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思念 thinkmyself on 29 Nov 2008 04:00 pm

[原创]思念我的二姨妈

姨妈是家里第二个丫头,底下还有约么十几个弟弟妹妹,从小在家可谓飞扬跋扈,说一不二,洗脚水都让妹妹给端。年轻的时候那更是风华正茂,参军在部队文艺团滴干活,是个数一数二的美人胚子,那可是个香饽饽,高衔的将官们都看着眼红。据说有个军官人很不错,对姨妈也无微不至,后来甚至马上就要领结婚证了。乖乖,那时候嫁个军人,别说是个大官,就是个列兵也光荣 。然而,就在那当口,外公是资本家的历史不径而走(不然也养不起那一大帮孩子),着实震动不小。其实那军官并没如何,倒是姨妈从此变了卦,居然宁死不嫁了。姨妈是个快人快语,说一不二的人,就这样错过了这段缘份。直到如今,其他的姨妈舅舅一提到旧话总不免涉及此事,说得二姨妈蹦不出一个字来。

后来二姨妈转业后嫁了现在的姨父,两人都在一个小地方的初中教书。姨妈虽然文化水平并不高,但从文艺团来,自然教的也是语文。我从来没机会去听她的课,只知道她和姨父都是常年的全国优秀教师。可姨妈有个和常人很不同的习惯,就是不论到哪里,什么场合,都会准备至少一首诗,一本正经的令所有人震惊危坐。我因为和她接触机会特别少,所以原本不熟悉有这么一茬,第一次正式观摩的时候已是长大成人之后的事了。

那次是外公过世,好家伙,一大家人聚齐老家,算来几十号人我竟认不得几个。四川的乡下摆的是宽方桌,大条凳,一个灵堂拉通了从门口到灵位足足三十来米,一屋子人全在打麻将,吆喝,吃大块鸡腿,喝大碗白酒,简直热闹非凡,哪里像丧事,简直是娶媳妇。除了门口那几条瘪瘪的白色吊布晃在冬日的寒风中还有那么些凄凉之情。眼看时间快到出殡当口,也没见一个人起身。二姨妈有些摇晃着站起来(她腿不太好),抓把卷纸一抹嘴上的油便大声道:“亲爱的同学们,亲爱的同志们,远道而来的朋友们,时间到廖,大家起立!”

由于我没经验,一下闪了耳背,忍不住笑出来,就差没喊“老师好”了。不过这也管用,所有人说停就停,哗啦哗啦推开凳子,都走向灵位前,依次按长幼老少排好。待整好队,二姨妈掏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也不说什么“转贴”、“原创”的,张口就朗诵起来。讲的什么我大部分都记不住了,旁边的表妹藏在我背后一个劲地笑的哆嗦,害得我使劲白了她几眼。但说也奇怪,等二姨妈念完了,安静下来,从排头年级最大的那头传出了呜咽声,然后越来越大,像多米诺骨牌,一下子推了过来。我有时总觉着自己没心没肺,自然是哭不出来,可我那也算是刚大学毕业了的表妹(就是那个笑哆嗦了的)却嚎啕起来,立马震惊了四野,搞得所有人都去安慰了她,宝贝的不得了。

回过头来说那悼诗,其中有几句的大意我还记得。说得是日前给外公选墓地时发现那宝地的枯土之下居然是五彩石藏身之所,可谓吉人天相,外公定能入土为安了。可能因为我一向以Scientist自命不凡,不信鬼邪,所以好奇心大增,就一直惦记着这事,出殡时一定得瞧个仔细。话说那日众人周折了几里山路,二姨妈一直捧着外公的骨灰哼哧哼哧的。我看她辛苦,便问是否需要我帮忙,她却一脸不乐意,只好作罢。来到墓前,一干人等开始准备挖地开坟,闹哄哄的,还夹着二姨妈那一个劲的唠叨,说要小心,别碰坏了那些五彩石。我本热的心烦,呆在一边看老乡家的两头猪打架,突闻二姨妈叫道:“看那!五彩石,外公哩五彩石!”我立马满怀激情的转睛望去,结果一股寒气从头顶直泻到脚跟,入地起码三尺。原来是几块略微泛黄,带锈色的硬土块,连石头都算不上,估计不是五百年前的乡下狗屎的沉积物,就是没法大力开采的贫铁矿。大家都傻了眼,停下不挖了。二姨妈倒以为大家是为了小心,她抱着外公的骨灰,钻进人群,小心扒开那几块硬土,一并捡了回来,与骨灰盒放在一起,这才回头喝道:“继续挖!莫闲着”。于是大家又忙乎起来,我只看见一旁的大舅噙着泪花。

打这以后,我就特别喜欢听见二姨妈的故事,基本上都是些夸张好逗的事情。据说有一次在大街上,二姨妈看见一个陌生小伙子,上去就说:“嗨,我亲爱的小朋友,你的衣领没翻出来”然后不由分说伸手就去帮忙,小伙子吓了一跳,估计是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碰上这邪门的事。但见这位大妈热情的出类拔萃,实在真挚难却,竟也索性不能阻挡,尴尬的在大马路上被修整了边幅。我后来问姨妈后来还见过那小伙吗,她说:“我们现在是好朋友!”然后随口念了首最近的原创新诗。因为不敢当面爆笑出来,我转身说要上厕所溜了出去。

还有一次全家自费出去旅游,路上碰上车子抛锚,当地又是少数民族区,言语不大通,也不着旅店。没办法,就跑到附近老乡家借宿。这年头,大家警惕性超高,人家老乡见我们这一大帮,说的普通话比他们的民族语言可要土的掉渣的多,一白脸,没答应。我们这回又傻了眼,赖在门外坝子里没主意。这时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搬了个凳子出来,自个儿坐下便翻起起了课本。二姨妈一见,便上去和小姑娘说开来。很快,她们俩一块朗诵起来,是那篇“闪闪红星”。小姑娘发音还不是很准,二姨妈就帮着纠正。人们都说两个女人一扎堆就惊天动地的,果不其然,主人家听见也跑出来看,然后又跑进去搬了好些凳子出来,请大家坐下了。其实二姨妈那是一口典型的椒盐普通话,却是愣愣打动了主人的心。

最近一次听说二姨妈念诗是在医院里,她得了淋巴瘤,要做化疗,因此没了头发,也发起胖来,做化疗的半边手臂肿得如长条的南瓜。听医院的护士说她基本上每天一首,速度之快,灵感之多,令人咂舌。每天护士换完药就把这些刚毕业的丫头们和同病房的“亲爱的朋友们”招呼到一起听她朗诵,每次都弄得大家狂笑不止。后来,据二姨妈说有个小护士也挺爱文艺,到现在还和她有书信来往。但我猜那省会大医院的小护士可也不一定是初中生吧。

也许是老天有眼,那肿瘤专家医生说过不了来年的二姨妈硬是挺了过来,还出了院,现在退休在家,有了个闹心的独生孙女,开始和她玩跳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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