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言令色足恭,耻乎荣乎?

《论语-公冶长篇》中有这样一段:“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或问:

“这段话中,匿怨而友其人可耻,好理解;巧言令色足恭可耻就不好理解。难道拙于言辞、恶于脸色、粗鲁不恭才是好?孟子善辩,不是巧言么?孔子“君在,踧踖如也。君召使摈,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入公门,鞠躬如也,如不容。”等,不是令色么?至于恭,更为儒家所强调。温良恭俭让,敬人者人恒敬之,不是叫人恭敬么?足恭,十二分的恭敬,怎么反而可耻?”

问得好。

在《论语》中,仅孔子对“巧言令色”的斥责,就有三次,《公冶长篇》加上了“足恭”,另外,《论语•卫灵公》有“巧言乱德”之言。足见孔子对“巧言令色足恭”之表现的十足鄙视。

“巧言令色足恭”之所以成为贬义词,是因为有这类表现的人物伪善乡愿,缺乏诚意仁心,“巧言令色,鲜矣仁。”不仅不仁无德,而且乱德、贼仁。这与建立在真诚仁义基础上、发自内心的巧言擅辩、脸色柔善、待人恭敬等表现,性质完全不同。正好马一浮所说:

“巧言、令色、足恭,皆圣人之所恶。不诚即不仁也。大抵作意为之皆不是,如剪彩为花,决无生意”(《复性书院讲录》)

不真诚、不仁义者,必然华言巧语文过饰非、满脸堆笑取悦他人、伪装恭敬超过常度。必然成为“德之贼”的乡愿和巧伪人。这种人面对罪恶而讲宽容,明知错误而假认同,对待无德无耻之徒、之势力,低声下气、献媚献笑、毕恭毕敬,特别擅于表现出一付温良恭俭让的样子。

孟子曾借用曾子的话,表达对这类伪君子的鄙弃之情。曾子说:“胁肩谄笑,病于夏畦。”耸起两个肩头,做出一副讨好人的媚笑,这真比顶着夏天烈日在菜地里干活还要令人难受啊!(《孟子•腾文公下》)

还有一种人,貌似语气温柔、态度恭敬、称呼有礼,实则在辩论时伪造对方观点、臆测对方动机甚至采取造谣撒谎无中生有的手段进行人身攻击。这类以“巧言令色足恭”包装起来的谎语毒焰脏水,尤为可厌可耻。他们这么做倒不是为了取悦对方,也未必是为了讨好什么人。下流心性使然吧。

古人常将道德文章合称。道德为本,文章为末,虽然本末有别,毕竟不二,故先立乎道德之本,则文章便成载道、传道、显扬道德之具,自然愈佳言论愈巧愈好。其余色恭也一样。很多一味讲礼貌、自诩温良恭俭让的人,在明眼人眼里不过小人伪君子而已,因为内在无“本”。

巧言令色足恭,在伪君子任何时候都可耻,在真君子某些时候便光荣。象东海,为文作诗辩理论道言辞巧妙,待亲友平民脸色柔善,对英雄豪杰仁人志士则充满敬意,这也是一种特定的“巧言令色足恭”,孔孟九天有知,必以我为荣也。2009-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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