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发表过的,没激活人文集–只好再贴一便

大红的金丝绒账幔缓缓落下,五十平方米的小小舞池挤破了数百人,挤得音乐震

落出音箱,扑簌簌地从地面传递到脚面直至指尖,空气在烟雾与昏暗的灯光中间颤抖。

人人喜气洋洋。美国的,东欧的,西欧的,阿拉伯的,水手装扮的洋人高举啤酒杯,紧闭着眼睛陶醉在柔柔婷婷的东方女人被ARMANI,GIANNI VERSACE,CD装点的香气阵阵的空气,整个酒吧甜甜腻腻,如打碎一箱糖水菠萝或水蜜桃罐头。

噼啪的香槟声与尖锐的叫喊,口哨的啸叫令你加快旋转,蹿蹦。你被周遭的臂(肢体)、胸口冲撞,血热了又凉,凉了又热,汗水如雨打芭蕉,心如鹿撞,手不禁划过凉爽,细腻如脂或毛绒绒的肌肤,感觉或是胳膊,或是指头或是微颤的女人的酥胸,不怕,你只管放在那上面滑落下去,你从它的主人那里得到的是赞许与鼓励,摸吧小伙子,摸吧。今天老娘来例假,不上班,闲着也是闲着!!

黑暗中的眼睛煜煜地盯着你,啤酒、香槟、汗沫在头顶飞舞,混杂着英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与讲得最多的吴侬软语,眼前的人或勾肩搭背或昂首挺胸嘈嘈切切如一伙刚刚放出假山的日本猕猴挤眉弄眼,抒背扩身。人面闪闪烁烁忽远忽近游走于重低音或噪或柔的轰鸣。

东方女子,上海滩最拿得出手的女子,讲一口流利的外语,皮肤白腻眼神顾盼闪闪烁烁灼灼煜煜面貌姣美。都聚在这午夜二点之余的坦坦夜色。都在墙上黄包车夫黑白照祖宗们煌煌然而冷漠的遥遥视界之内。

可这一切都互不相干,这跨越了半个世纪的交流与英美烟草公司的招帖画一脉相承,你现在不得不承认这些画真的很传神。五十多年除了衣着由旗袍换做细瘦的彩色的轻盈的暴露的人造纤维的布片,头发因时尚由柔长变得短直,氧化至赤橙黄绿,那眉眼间的俗媚真的还是一脉相承。用盈盈传情的,不邀而至的刻板和自信迷迷登登地然而精明至极地赌这远离贫困的最后希望。

舞池一片混乱被一群穿中国旗袍的波兰女人所占据—她们的一个同胞要嫁人,不知怎么一帮老太太少妇们都跑到这里来庆祝。那女人戴一顶三叶草似的小白帽,着一袭佣人式的大袍,腮上点一串黑点,操一柄尺把长的大片刀,跳至吧台的柜面,一刀一刀将(伴音乐之节奏)一状似美国伊丽莎白甜瓜的东西削成西瓜般的一片片。

掏十块钱认购一块,初以为是北京常见的小肚一类食物,闻起来却一股酸臭,咬点尝尝,确知大约是发酵过的奶酪之类,遂顺手塞给邻人,邻人接过嗅之,一脸狐疑,在震耳的音乐声中咨询,大约断续得出大约同中国“破瓜,匏瓠”之类的暗谕。

不亦乐乎,女友出嫁,不管是喜是忧这帮人都挺投入,更有一帮水手在里面横冲直撞,舞起了长蛇阵。饱满的肌肉,娉婷的巨乳,纷飞的长发陌生人的狂吻,舌头急速成抽动的鬼脸。今天晚会的主题不够鲜明,太猖狂,太快乐,太富浪漫色彩,它冲淡了中国女孩的诱惑,中国女孩被排挤出这旋涡的魅力,使交易大打折扣,如同证券交易所突然冲进一头母牛而使交易中断,惊诡的最后却是母牛,干吗因为我而停下来?怒目而视?我不过是巡视一番,打扰了大家真是抱歉?

一刹间,母牛撤退了,二三十人的空间刹地被门外的其他候客挤满。穿越这由虚假的激情与真正的孤寂与近在咫尺的人与人之间的陌生,这激光与摇滚乐制造的人头幢幢的幻像,那是人类制造的而又不属于人类的东西。

星光效果太密切,音乐太密集似乎要在几分钟的一段乐曲中将人类一千个世纪所能想象,所能制造出来的声音倾泻成愤怒,似乎一千多个贝多芬一万个瓦格纳在电子合成器上的叠加,这份叠加是由HEAVY MEATAL乐队来玩弄的,那狂躁那噪音那阵势似乎要把一亿光年之外的银河系中所有闪闪的小行星拉下夜空,挤在这几十平方米的天花板,再一粒粒拍卖给人们。

坐在暗处,凝视自己同类的此番激越你如同穿越万年洪荒抵达时空隧道的尽头。酒后的朦胧使你看人都有一种或张牙舞爪的狰狞,或如沐天恩般的馨柔,这决定于你酒量的多少。

或许此时的你具有X光般的穿透力,能看到面前晃动的人人性的深处,他们内心浮动到脸上的每一处隐私都真真切切。

咦?在我面前卖劲舞动的女孩怎么那么象我的XX?精心描摹的用整套的GUCCI或CUPA或NB化妆品用明明发明的睫毛拉丝膏,用我们男人无法考究无法深知其奥妙的化妆术粉砌玉酌的精致的小脸眼窝处熠熠散光,眼睛却如一口空洞望不见底的黑潭,这眼睛都有蒙古人的泪褶。

颜色介于黑黄之间的头发虽然被漂染成象高加索人的金黄或猩红或灰绿,我知道她们绝对是我的同胞是每个大城市都不可或缺的一道风景—这座城市的繁华与否可以从她们的时髦程度得到最初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印证。这样,你即使是半夜光临此城也不会判断错误,你可以得出关于这座城市是否开放是否富裕及有效率的基本结论。

这些很多已纳了税的在每个中大城市数已万计的三陪女是我们时代的骄傲抑或悲哀?你很难一言以蔽之。

我发觉男人很难对这些美艳做出实质性的拒绝—除非动用宗教的法宝。特别是在酒后的茫然无措,你盯视着那些被叫做小芳或小红或紫薇或碧玉或艾静或小霞或阿玲的女子,你在醉眼迷离低下的判断力的蛊惑之下能很轻易地从每个匆匆掠过的面孔或千篇一律的话语之中找到你曾经的感情的归宿。

漆黑的夜莺或蟋蟀或池蛙鼓噪的岁月早已成梦里依稀,你的手,你的心在这些职业化的虽然不怎么文明却100%有效的循循善诱之下渐入佳境,我的38”时的胸径哟!我的38”时的肥臀哟,我的26”时的小蛮腰哟,我的弗拉门戈舞般柔若凝脂的纤纤玉指哟。。。。

我的心狂跳至120B/M,我的渐要入港的小鸽子约!我踉踉跄跄的步态是周幽王在褒姒吩咐之下急之噪噪召兵燃起之峰火之时的无奈与欣慰,是《孔雀东南飞》之前的操练,是上海男人在他们极富权势与威力的女主人才呵斥之下的游走于厨房,卧房,工场之间的踉跄。

我的心,我们的心被法兰西被巴黎的风花雪月被巴黎骨肉亭匀的女子熏陶过,并在这东方的巴黎得到予演或印证。直至夜色熹微,你和你的杜尔西妮娅一并在启明星不合时宜的闪烁之中作鸟兽散,你的酒伴着你的梦终于醒来,而这些褪去了化妆品与夜色掩护的美人都变得形若东施甚或面带梨花夜雨,狰狞稀松,你才知道又是无聊的一天无影无踪了。

人人都希望世界更美好,但没有人愿意帮助自己的邻人。人人都在拼力褫夺属于或者根本不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做生意,做让其它生灵涂炭的主意,生害人之意,眼看自己的腰包鼓起来,腰身鼓起来,这些都是拿别人向上的肉,血补就。
我们营造了一个个巨大的子宫,有些子宫营养过剩,大部分却干瘪缺血,缺粘液就是不缺精液的滋润。

她要营造这样一个子宫,为我苦难而生机勃勃的生命开创一片绿洲,

像普通的知识分子一样把自己人生成功的动力建立在虚荣心的极限,但这种虚荣心的极限限制了他们进一步的发展。所有最为成功的人士还要把动力建立在人性的极限。

RAVE,RAVE, RAVE!!!!跳舞是相互往自己怀里拉扯,我们即便引进了这种舞蹈方式也没有体力像17、8岁的年轻人一样去真正玩。。。。THE CLASH。。。PUNK MUSIC的代表

我们在努力追寻自己的梦境,希望在梦中找到一条通往无意识的路。诗是幻象出没的大脑的产物。金斯堡们一边吸毒一边写诗:用马若华呐(大麻)或更强烈的致幻剂如摩根,LSD-25、麦斯卡林及阿亚华斯卡,多末富有诗意的名字!

惠特曼说过,除非把感情、温柔、无所畏惧、灵性、正常性欲和彼此得来的正常喜悦灌输到讲求肉欲的、愤世嫉俗的、披上甲胃惶惶不可终日的肉体中去,民主精神就不能生根!

今夜醉倒,醉倒在SCOTCH WHISKY与葡萄酒,啤酒与香槟及陪酒小姐们在色子游戏中用灵巧的小指的作弊而巧设的酒的陷阱,手迷醉于肌肤,乳房,大腿衣服所能遮盖的及在色欲面前所向无敌的部位,心迷醉于若隐若现的曾经多么执着的关于爱情,道德与责任义务的粉红色遐想。

刚进入包厢时的喋喋不休渐渐让位于刺耳,走调的歌曲,话筒的嚣叫,KTV上面令人费解、令人不堪忍受的莫名其妙的比基尼短装女子,或在海滩边踢踏着大腿,或者弯下身子暴露出小小胸衣里的滚滚巨乳,浅笑媚笑皮笑肉不笑,接着,让位于我们身边小姐的哄堂大笑与察颜观色的巧笑。

美目盼兮,巧笑倩兮,魂魄散兮。小小的KTV包间很快就容不下这滚滚红尘,容不下这烟气,酒气,香水气,脂粉气,屁气,打开的门关上又打开,声浪如被挤压又突地放开的弹簧,窜蹦着,撕咬着你的耳膜,视神经与感觉系统。膀胱渐渐也变得沉重,呼吸变得沉重,歌曲渐渐唱得吐字不清,曲调模糊,气息混杂。

人人都兴高采烈,仿佛刚刚摸彩中了大奖,但谁都不知道最后的奖品究竟是什么,得奖的感觉只是一刹那,很快,如同突然想有个约会似地,每个人开始忙忙叨叨地窜来窜去,用踉踉跄跄的步子游走于厕所,穿越舞池,窥视其它包厢的秘密,偷眼其它女孩子的醉态……

小小的高潮很快过去,欢乐和喧嚣渐渐变得空洞,乏力乃至颓丧,就象翻船后的水手被流放到荒岛时的情绪一样,我们突然发觉自己多么孤独,多么无助,多么爱莫能助,就是在这拥攘喧闹的KTV包房,我们也无法忘记自己的空虚,因为所有的快乐都是由金钱构致与维系的假象,这里的假象时时让人觉得生命也不过是这样一个过程,这里是生命的一个微缩,它让我们一次次看到生命中令人不寒而栗的真实与虚无,让我们感觉到生命中应负的责任之重与轻如鸿毛的双重矛盾。
我们的快乐构筑在她们既情愿又无奈的痛苦之中,我们是施主,是上帝,是她们恩重如山的赞助人。没有我们,她们将无缘消受这华衣美食的生活,这些最曼妙的花中的几朵也不会在暗淡无光的夜色中开放,可我们是什么人?我们是一边给花枝浇水施肥,一边随意采摘并用油腻的大手把这些花朵拧了又拧,拧到花成齑粉,才放到感觉迟钝的鼻子底下嗅一下香味,紧接着又手忙脚乱地扑向另一朵,一群变态的无知的花匠。

而我们施的快乐也不过是可卡因,摇头丸,酒精甚或毒药,避孕套,享受欲,直到花朵凌乱而杂沓,失去水份,香气颜色,氧化分解出沼气,阿摩尼亚气乃至淌成一滩褐色的臭哄哄的脏水。这个时候,花匠将失业,而花朵由于缺少照拂而成为窜了种的退化的荒草。

穿行在这荆棘丛生腐败的热带雨林,穿梭在这时钢筋水泥堆砌的洪荒时代,我们感觉不到幸福与悲哀,暗淡的心神迷离于酒精的麻醉——就让我们在这醇酒美人的泥坑打滚,朽化乃至失望,死亡,成青天白云深处的一粒小小微尘,让我们为我们爱和不爱的女人生死,为在银河的坐标中找到一处希望能属于自己其实早已属于你的十字架而奔忙,为那如同死鱼身上分泌的粘液,为了吸吮臭哄哄的嘴巴,冰冷滑腻的肢体,吱嘎做响的床,斑班点点的床单,痉挛的肌肉,抽水马桶的啸叫,阳光下的干麦草的香味,刺鼻的来苏水及高锰酸钾消毒液为了免疫,防淋病,爱滋病,为了使美国避孕套DUREX公司继续成为首屈一指的跨国公司,为毕达哥拉斯,苏格拉底,司马迁,贝多芬,尼采,希特勒之流或名垂青史,或遗臭万年的未竟事业,为了。。。。

我台湾来的今晚的大老板皇久拎着一扎啤酒跳上大理石桌面“为了诸位小姐漂亮可人干杯!”台下围着沙发坐了一圈的我们,也乱哄哄东倒西歪口齿不清地嚷着干杯,干杯,干杯,把酒倒入迷醉的喉咙,这个喉咙是一口深不见底的潭,摇摇摆摆的灯光,墙壁是紫莹莹的,空调声哒哒地象是催眠曲,那些小姐的眼睛都像覆着一层水,裴翠般闪亮,轻柔无骨的她们穿着花花绿绿象热带鱼在水缸里游走,你只要张开嘴就有酒流到嘴里。

有丝锦般的肌肤亲热,热带雨林植物般地交缠,欢声笑语象是空洞的井里传来的回声。

我的女伴又把一大杯酒倒入自己的喉咙,又把一大杯酒倒入我喉咙,金黄色的酒与雪荧荧的泡泡与雪白的肌肤与钻石般的从天花上投射的星光搅成一团快速旋转的螺旋运动。
终于,在负压之下挟大量的一氧化碳气体喷礴而出,气流井喷般呼啸着喷出二米多远,喷出一团团的西瓜,鸭舌,血腥玛丽,HENEKEN啤酒,西洋菜,肉汤,西红柿,龙虾,象拔蚌,生蚝,鼻涕,菊圃,茶叶,玫瑰花片片……
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今晚我们以博爱思想和共产主义的诗意生活信念将我们心中的善、恶、爱、恨、情、仇,最伟大与最渺小的生活态度全部过滤了一遍,我们发现无论如何,我们还都是属于诚实善良勇敢的人类一族。

因为处于五谷丰登的时代,如果说饥馑包括了物质与精神的两个层面的内容,那么我们饥馑精神的成份比物质成份要多得多,它可以说是发生的物质的丰盛之中,而恰恰由于物质的丰盛而使精神的饥荒更显得突出乃至无可救药。这是由于原本我们在精神上就空无一物,更被膨大的物质上的存在挤压至甚至可忽略不计的一点点。

不管怎么说,象一位老游吟诗人说的那样“我们骨子里有的常是善”这个时代与时代的故事是我们创立,不管是饥荒还是丰衣足食,后果我们都要承担。
我们不要再指望上帝和政府做任何事情,别再指望社会,朋友,仁慈的君主,竞选的谎言,社会形态的改变,工会,组织,民主政府做任何事情,每个人都必须认识到得用自己的手拯救自己!别指望怜悯,同情及虚伪的情感付出,让我们清点好自已的家当,整理好自己的心绪,将活着的每一分钟都化做有做为的值得自我牺牲的选择,你选择活下去就要为活下去本身付出代价,这代价与社会形态意识形态,道德规范或统而言之,一切形而上的东西无关。没有一种政治制度,没有一种信仰会带给我们提供人们死命追求的自由,正义,个人发展的感觉。这感觉是一刹那存在旋即无影无踪的错觉。生活是一望无际北极上的茫茫雪原,理想是在其中生存了多年的北极银狐,而你自己,是一个赤手空拳连冻带饿的猎手,勇敢地,徒劳地企望猎得这世界上最后一只北极狐来驱寒,充饥,并向族人家人证实自己做为猎人的自尊。。。。。。

音乐,音乐重又响起。我真厌恶音乐上的篡改,辟如把MY HEART WILL GO ON改成舞曲,改成RAP改成不知所云的TECHNO重金属乐。

舞池的音乐,那份缠绵绯侧的脉脉情调变成只能由ALICE COOPER,GUNS&ROSES演译成咬牙切齿,头皮发炸的噪音,每当听到这种由轻曼改为狂噪的东西,我心头总是浮现出一部电影里活剥人头皮的血淋淋镜头,我感觉自己被狂噪音乐的大片刀在头顶正中央划一个十字口子,汩汩的水银从中央倒进去沿着我皮肤与筋肉之间微弱的缝隙企图渗透到我的心灵深处。

美妙敏锐的音乐、与我自身一点点慢慢地割裂,我成了没有皮毛的肌肉赤裸的解剖活体,这种音乐就这么恶心,改变了的音乐还能找到原曲的骨骼,只是失去了精血皮肉。音乐的整体,节奏,调式,配器安排都被割裂,侵害成骨肉分离的骷髅,血在骷髅上一点一点地滴,一如一个残荼生灵的改编!

音乐在此被固定滚动成音符,叹息,赞美,恐吓,狂吼,呢喃,弦乐的急急噪噪的狂拔,架子鼓上痛苦的张力从ST PAULO的桑巴到RAP音乐的切分音,休止,旋律的变化,电子合成器,金属的撞击,男声,女声,不男不女声,气声,琶音,装饰音,华彩乐章,颤动的气流高音至4个A的C大调,歌剧般的高音,催情的咏叹调。一切都从这个巨大的黑盒里溜出来,漫天纷飞的乐符连成一串成蝴蝶,音乐随着干冰烟雾,随着追光灯打出白,橙色,绿色三条激光的六星图案冉冉而起,悠长、张狂。

几个领舞小姐穿着比基尼跳到台上,舞池挤满了上足发条的像马克.吐温笔下的跳蛙,瞪眼看着头顶上吊着CD唱盘,萤光棒,氢气球,充气塑胶蝙蝠,鹤与老虎,FI号令旗,煞有介事地摇着手摇着大弧线,似乎在命令一群根本不存在的士兵去向看不见的敌人冲锋陷阵。互相瞪着,笑着应和着,挥汗如雨。头旋转与身体一起做大幅度的园周运动,头发飘起来,甩起来似乎飘扬的发梢集中了他们所有的精力,希望与疲惫之渲泻之源。

在紫,绿,橙,红,银白刺目闪烁不定的灯光之下背弓起来,腰转起来,音乐成了指挥一切旋转的魔棒,每个人都在这魔力之下象失去了刹车的火车向前疾驰。节奏快了慢,慢了快,一刻都不让你放松,你在成V字母排列的巨大EV音响面前象是受到洪荒远古召唤的氏族公社里的社员,神秘的,放肆的,要真正摧垮听觉系统的暧昧的喧噪的鼓点,金属的敲击,破裂的切分音,煽情的DJ,摇,摇,摇,摇……HAPPY HAPPY HAPPY,受不了啦,受不了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全国各大城市都差不多的DISCO舞厅,在穿过通常荧光闪闪喷着或帖着各种花哩胡哨图案用铝合金或钢板制成的通道就能进入喧闹,进入心脏患者难以承受的吵杂的HAPPY。

DJ旁边有一对少女或一组男孩随着他(或她)自我陶醉到浑然忘我境地。在一层层排列的包厢或台位三五成群围着的少年少女兴奋地随音乐节拍晃动着身体,脑袋,手中的酒,在通常超过150分贝可以震得地板一同颤动,心脏颤动,肌肉颤动的音乐,由一层层的舞台灯,旋转灯,激光灯,烛光灯昏昏暗暗,摇摇曳曳似乎也是颤颤巍巍的光线下在香烟与一氧化碳喷雾气体的缭绕中,你似乎可以看到声波一振一振地向你紧迫过来,挨你很近的少男少女几乎都是摩背接背空中弥漫着CD(CHRISTIAN DIOR)脂粉与汗臭,酒,饮料,水果,蜡烛,屁,口红,厕所的樟脑丸,木地板,烤焦的灯光混合成的异味。

在淋漓的大汗中陶醉于远古的鼓点与最时尚的重金属乐队对我们的古惑,煽动与刺激。有时候你盯着领舞者机械而有节奏的扭动你简直怀疑这些动作是否真的是自己的同类做出,他们离自己又是多么遥远,那么不真实又多么快乐,所有现实的存在所有值得厌烦的事情都在此刻同你周围的人一样变得似乎遥不可及。

看着这一群群窄肩,细长,削瘦,目光炯炯却空洞,游移的少男少女。

通常着一身紧身黑衣,留一溜氧化的黄发,抹黑色口红的少男少女,我感觉到他们被另一种审美观所支配,我不敢想象他们灵魂深处是否与我们那个年代大致相仿或可以触摸,我真的不了解他们!

那些被流行音乐,时装与人造的美丽所支配的新人类。那些玩大麻玩摇头丸玩机车的新新人类。

你就是个总喜欢标新立异的婊子,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超现实主义的背景,华丽的色块,电流的弧光,超大屏幕上的横滨,纽约,伦敦,里约热内卢的狂欢节,西班牙,意大利甲A足球联赛,霍利菲尔德与泰森的拳斗,澳门格兰披治赛车,迪斯尼乐园门口的爆米花香气,焦糊味,烟味,狐臭,酒气,音乐透过头皮,发麻的头皮上传到肢体,传到每一起寸肌肤,传到感觉的神经末梢之尾,传到空啤酒铝罐的共振。

强烈的使人无法睁眼的激光回旋着,扫射着场上的每一个人。你深深地潜入这万年洪荒时代,祭神仪式,来祭你的青春,你的失恋,你的失业,你希望之后盼了许多年的失望与绝望到深渊之后的失望,你的爱情,你的充分满足与十分不满,你的沮丧,诅咒与决心。

灌下一瓶瓶啤酒,醉了醒,醒了醉,醉了醒,结果你变得很清楚很开心很狂躁,音乐变成了慢三慢四,又是席莲DION的MY HEART WILL GO ON,悠远的节奏象是宣告本世纪的结束与下一个世纪遥遥未已的开端,甩头,摇头不是回答也不是拒绝而是沉浸在音乐无情的诱惑与无情的轰炸,直到头脑失去控制一片空白,直到隔桌的孩子一头扎到桌子上打如音乐般响亮的鼾声,直到摇头丸也唤不起激情,女伴都变成了朦朦胧胧的怪物,直到记起第二天早晨还得坐两个小时的公共汽车赶到我那不景气的破街道企业,直到我知道启明星已在清冷惨白的天边如灼灼的音乐在声的颤抖,我知道我不得不回家了。回家的路上还是摇摇晃晃地抽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