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的世界晃了一大圈终又想起再“充充电”—到法国去镀镀金。说不定会能令我后半生的生活高枕无忧呢!这个想法激动着我,找了所学校。

学校在法国历史极为悠久,仅次于巴黎一大,创办于15世纪,大致属中国明朝科举及大学时期—学校很大,正式注册生就近三万人,整个城市的经济也引以为中心—因为学生总是来去交替欣欣向荣,消费力强因此这座小城的经济繁荣,人民安居乐业。我们的经管学院小巧、精致、整洁、座落在LE CLAIN河边,这条河据说是使本校著名校友、哲学家笛卡尔产生“我思故我在”灵感的地方。

多好!住在一座大教堂里!欧洲的建筑不象东方讲究坐北朝南,它是沿南北方向的一长溜儿,走廊有十多米高,有着哥特式的拱券,拱顶,四周是终年常绿的茵茵绿草,草间点缀着蘑菇及真菌。仔细修剪过的草坪如精神抖擞的板寸儿头,齐展展,直挺挺地。槐树叶黄了,落了,杨树叶黄了,落了,只剩下玉兰,冬青与冷彬、松一类绿油油地越发在淅沥的雨水中鲜嫩地刺目,爬墙虎高挂在高架桥与民居的整面墙壁红朴朴骄艳一片,枫,银杏与高大的橡树在LE CLAIN河两边静若处子,微风吹过飒飒地发出爽脆的沙沙声。河水倒映着河岸的一切。细碎的波纹将色块打破、调和,掺和成一幅幅印象主义的富有透明质感的水彩画,阳光是调色板,是覆在水彩画上最轻盈的色调洇然有致的痕迹。自然在太阳的巨手之下翻覆成为变幻无定与变幻无穷的真实。

澄静的水面反射过岸边红黄绿杂间的丛林。翻卷的云都被太阳嵌上金边,阳光温暖和熙与充足的雨水一起滋润着JARDIN DE PLANT植物园。河边花园里的植物被精心地修剪得如同如几何图形般生长,体现出对阳光雨露滋润的回报与法式园林的雅致。粗壮的橡树、核桃树、法国梧桐及各种叫不出名的杂木遮荫蔽日,黑天鹅白天鹅交颈而眠,野鸭、雉与云雀的叫声不时打破黄昏的宁静,残阳如血,良辰如梦。

每天早晨都在这意境悠深的河边跑步,怎么也没跑出笛卡尔的意境,每天却都能碰到一个打扮得象要去参加晚宴样子的法国大嫂在河边小路上遛狗——那是条深褐色的吉娃娃长不盈尺,好象有迫害狂,拼命向一侧拉着牵狗绳—似乎要把主人、自己、过客、绳子都弄得很不舒服、与周围的宁静气氛完全不和谐它才觉得开心。每次离老远看到我它都狂吠不已,不是愤怒,不是示威,倒象是在吊嗓子—然后回头向自己的主人邀功似地轻吠,主人嘀嘀咕咕安抚一下它边一连声向我“PARDON(对不起)”除了刮风下雨,每天6:40AM,天天如此,真不知大嫂如何容忍这条坏脾气狗。

接下来是适应生活。诸如做饭,如何在平底电磁灶上蒸米饭?如何二十几个中国人共用一间六个灶头的公共厨房而保证人人吃得上饭及厨房的清洁?如何采购?如何挑选便宜商店及便宜物品?如何(何时何地)搜罗大减价物品?如何坐车、办理月票卡、办理居留证?如何开立法朗帐号及如何在巴黎的中国城以尽可能高的比例兑换美元?如何到市政厅申请住房补贴?如何填写入学注册登记?如何购买保险及保险套、邮票、印花税票、餐具、灶具、食物、上课材料、洗衣房硬币、旧自行车……如何参加免费的SOIREE晚会?如何在免费冷餐会上揩点儿油?很快我们就对各种生活用品的价格能大致了解:300法郎一针破伤风,20FF一盒万宝路,14.5法郎一顿学生餐,20法郎滑一次真冰,10FF,在自动售货机上购一听汽水,20FF,一只叫KEBAB的一种阿拉伯食品,我们把它谐称‘鸡吧吧’,这是我所听到的与汉语最为近似的发音。——其实就相当于陕西肉夹馍,30法郎1公斤冻虾,40法郎一瓶GIN酒, 50法郎,十张巴黎地铁车票,60法郎一顿象样的MENU套餐(不包酒水),80法郎以学生价剪一次头90法郎(QRARTRE VING+DIX),一辆旧自行车。

很快地我们结成互助小组一起做饭,上课、下课、一起做功课,极小数特别默契的还一起睡觉。很快地我们的法语突飞猛进,特别是一些女孩子已经可以开始和法国学生勾勾搭搭。

今天又下雨了,刚刚还是微风和煦,北大西洋暖流似乎是象TFI(法国电视一台)天气预报之METEO上卫星云图显示般翻卷着,我似乎能看得见风!我似乎能听得到雨。

。。。我们的一位同胞擅长吃猪头,一整头、一整头地在高压锅里煮,猪头瞪着一双眼,呲着牙,令阿拉伯同学一见便龟缩回自己房子口诵安拉,再也不敢进厨房。

今天隔壁的女孩子又化妆打扮好,跑到不知哪里去约会了,真快,真好。种族的融合,文化的交流,阴阳的协调多么有效,多么迅速—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性与性的自然流露,到了法国真自由,真好,再也没有单位的小报告,再也没有人对你指指点点,你就随便、自由地JUST DO IT,JUST DO IT,JUST DO IT。。。
从宿舍到机房是两百步从机房到食堂是两百步,周一到周五上午上课,下午做作业,晚上做作业,白天在机房上网,生活单调而有味,因为前程有望、美好!

今天又有机会到法国同学家去做客,小小的阁楼,楼道铺着亚麻地毯,长长地直通门口,房间很小却很优雅,连卫生间都装饰着格调雅致的墙布。关上电灯打开烛火,收音机放着BRAN ADAMS的音乐,笑着闹着哄着。卡洛斯是西班牙+英格兰的混血,斯塔乌罗拉(STAVROULA)是个大眼睛的希腊女孩子,与她的法国男朋友笑着,闹着把自己平铺在床上当众接吻。我们酒都喝得不太多,几杯啤酒而已,接着是几杯掺着桃汁的葡萄酒。欧洲的夜里真正寒冷得碜人,屋里的电暖器挺管用。让.马克跟我聊起了中国的夏河,临夏,那是欧洲人眼里的乌托邦,我将他拍的1000多张照片翻了一遍,他买了一身藏袍,在他去的每一个地方都像摸象样地跟藏民留影!列车哐哐当当地驰过,驶过中国的美景,时间,空间,历史,城镇,站台,建筑,工厂,汽车,庄稼,行人。LEVEZ LES BRAS!举起手来!
今天早上惨遭车祸,一个法国女人在十字路口开车,没有左右观察,我让过迎面而来的两辆车从她前面穿过,她没有减速直冲过来,将我撞倒。

那女人急得一塌糊涂,因为还要赶着上班,就留给我一个电话。我也赶着去上学,就各自散去。本来我也就没什么大伤,把这件事忘了就是。

到了晚上我想试试这个电话到底灵不灵,就打了个电话给她,倒是有人接,是她丈夫,大概是他们早已商量过了,接着,她打电话过来问我到底要什么,我嗑嗑叭叭地用法语讲不清楚,她于是说隔天让她丈夫过来看看。我想她大概认为我一定是想向她要一笔钱,敲诈她一下,明显地,她的话音紧张而且冷淡。我并不算太在意,放下电话就回屋去了。过了十分钟,她又打来,这次她们算是意见统一,她丈夫一上来就气势汹汹,根本不打算跟我多讲话,我知道他们将要说什么,我明白一切!他的最后一句话我记得很清楚:NE VENONS CHEZ VOUS, PAS DE I’ARGENT!AU REVOIR(不去你那里,不给你钱,再见)最后也没有忘记说再见。

典型的法国作风,礼貌周全,措辞通达,就是不解决任何实质问题!可我打电话过去,你为什么又暴跳如雷?我听见电话那一端(可能用的扬声电话)男人大声吼叫的声音——事情一旦触及本质,就会发生质的变化,就会有不同的版本及十分可怕十分荒诞的事情发生!0549478836,我要全世界都记得这个电话!
我觉得资本主义实在是一场荒唐而可笑的恶梦。这个恶梦的根基建立在谎言与对地球的过度开发之上,这肯定是人类企图违背大自然惩诫并以狂妄的自信心所能达到极限所做的最愚蠢、最荒诞的尝试。

资本主义温情脉脉面纱之下的剥削,冷酷与掠夺使人类自身变成想象中才能存在的恶鬼,它的最广泛的陪伴物就是依照种族与以往对号入座的新种姓制度,这种制度在文明薄弱的面纱之下将它的狰狞、丑陋与无聊充分暴露,这是种人吃人、人压迫人的制度。谁都不可避免,以致原本普通人、善良的人也都因为自保的需要而不自觉间成为帮凶甚至真凶。

第二天下午,她的丈夫悄悄来了,穿着一件蓝大褛,象是病房里的医生穿的那种,神情紧张,忐忑不安。

坐下之后,他就一遍遍追问我会不会到警察局报告并诱劝我不要去,否则责任也只可能是我的!他起码重复了五十遍,PAS PROBLEM?我开始一直认为他是在问我的伤是不是有问题,最后才闹明白他其实并不在乎我受的伤是否会有问题,只是在问这件事是否还有问题,这件事对他还是否再有影响。
而我是否有钱报销药费及修理被撞坏的自行车则因为撞车的责任不在他而与他毫不相干,如果我进了医院或死亡,他的义务仅在于分清责任,如果不是他的原因,则PAS PROBLEM!

这意味着我们之间的一切都没有问题,更主要的是他自己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问题。他的客套,焦虑不安的所有焦点也仅在于此!PAS PROBLEM!

我要是死了更是PAS PROBLEM,因为我们仅仅是法律上的对错关系而非道义关系,对此神早有明示:佛说:“如果有真神存在,我无法想象他会关心我的日常事物,没有什么神能够或愿意帮助别人”。

我们生存的是在法律社会,法律社会的实质更是把这种理念推广、强调至全人类!它使得人被一层层的伪饰所掩盖,以至掩盖了真正的人性。PAS PROBLEM,PAS PROBLEM 操你妈的PAS PROBLEM!!!

接着,我就开始拉肚子,车祸的伤痛还没好利落,一拐一拐地上课,学习愈来愈紧张,接着又开始便秘,一连将近一个星期没有排泄,最后我只敢喝水,就象是一只被缝上屁眼做某种实验的小白鼠在宿舍里烦燥不安,上窜下跳。还要应付考试,还要应付封闭的屁眼,我几乎陷入疯狂。

我开始反感每一个人,特别是反感弄得我们快要发疯的法语,我开始诅咒。法国人都在他们“语言”那种变化无穷的虚拟状态与彬彬有礼的敬语包裹之下不知所云,他们所要表达的似乎是梦中与思想之外的虚无,这种虚无导致文字上的腐败与奢华,而事物的真正意义早已消失得了无踪影。法国,就是在这种华丽的复杂的无意义状态下过着破落贵族在回忆中才会出现的沾沾自喜顾影自怜的好日子!
是精确是优美的语言,可是得从娘胎里就开始学,否则等待你的只是便秘!
像法国人常说的那样:所有的规则都有特例而他们自己更往前走了一步。他们把特例又变成了规则,把规则又变成有特例的规则,MAIS但是,如此等等。
每当此时都能令人想到CHAMBORD城堡那曲折往复的回廊,与卢浮宫内难以找到下一个路径的展室,就连小小的普瓦捷的SAINT CROIX历史博物馆也弄得九曲十八弯得走不少冤枉路。

法语总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好象是最初编法语的人立下宏愿,要把法语编篡成世界上表达最丰富,意义最完整,语义最精确的语言。他们描绘出一个个框架,蓝图,谋略解决无数个语义语法上的细节末稍问题。但他们的耐心不够,或在编了一半的时候放下工作在艳阳之下带女朋友出行打猎,或度假。或在编书时常常打瞌睡,以致形成无数个特例,由此以致忘记了重要章节及原则,使每一个语法规则都显得虎头蛇尾、语焉不详而草草收场。它的语法规则的不规律性令人联想到某个语法学家在制定一个乱七八糟的规则时因为像我此时一样便秘而使头脑思维混乱,因而在大便纸上匆匆草就了一段,而整理打印的人又因为可能同样的原因把大便纸上的文字认错,于是以讹传讹,谬种误传至今。

这种在粪堆上草就的东西至今仍薰染着法国人及学法语的人,以至人们离老远就能闻到自斯特拉斯堡誓言以后上千年间滔天的臭气。法国文化、法国那种精致的注重细节的谨小慎微,那种毫发毕现的油画、精雕细啄的石刻,繁复盘旋的建筑、毫无二致的城堡、时装以及追求柏拉图般精确,机械的人,都是这种文字的反射与放大。这些毫无用处的细节是如同疯子、鸡眼、痔疮、六指、阑尾炎及前列腺癌般的生理衍生物。

今晚到法国人家里作客、蹭饭,吃三文鱼、喝葡萄酒、香槟、开胃酒,屋里的主人和请来的客人开一瓶瓶的香槟,一瓶一瓶的开胃酒,薄荷酒,威士忌,茴香酒,然后是配肉吃的红葡萄酒,配鱼吃的白葡萄酒。。。。要用高脚水晶杯,最好产自威尼斯,要用三个手指轻捏住杯脚,要先深深轻嗅,再细细看,再轻轻晃,要慢慢地在嘴里涮一涮,品酒质及酒味,勃艮涅的酒是上品波尔图的酒是上品,瓶子上印有族徽标志的是卢瓦尔河谷的产品,罗纳河谷地的也不错,最贵的产自VENDANGES城堡,上万多法朗一瓶。。。。。你喝的不仅仅是酒,是黄金般的液体……

主人喋喋不休,卖弄着他的品酒经。。。请用冷拼,一大盆大盆的鹅肝,肉麋,鱼子酱,一大盆一大盆的鲑鱼,火鸡,熏肉,小牛排,一大盘一大盘的乳酪,山羊酪,普瓦图霉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