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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新的一句话说得大寨心里一沉，心下琢磨该如何张口。叶工到底也算是老江湖，虽然平时人看上去严肃不解世事一样，但阅人还是很有资历的。于大寨千方百计避开不提自己在哪里工作的时候，叶新已经觉得事情比较奇怪了。打乒乓球后，大寨告诉他那个人是个陪练，他也很快明白了事情并不只是私人交情那么简单。场面上的事情，老叶经历过无数。察言观色的敏感度几乎能到对方一蹶屁股就知道拉什么屎的地步。但他的确欣赏于大寨的才华，跟学生们打交道多了，谁是什么底子，是一瓶子还是半瓶子醋，自己几句话一试就能试出来。当过教师的人都有一种伯乐的天性，惜才也爱才，真有才的，心下自会生出许多好感。更何况大寨身上并不是那种完全的商业铜臭。不经意间透出质朴书生似的真诚和执着让他的确有些感动。

“叶老师，对不起，我是平威的老板，于大寨。我没有在开始的时候介绍出来，不是有意相瞒，只是觉得那样您未必会愿意见我。”

“嗯，” 叶新想想的确是这样，估计他一上来就说自己是某某公司大老板，他可能理都不理，拔腿而去，“所以你就想了这么一个办法接近我？”

“这是我认为最合适的办法，但说我处心积虑只为了自己的利益，我不同意。您德高望重，我对您只有敬佩的份儿，能听上您的讲座也是我的幸运。我也不是要求您什么。叶老师，我只想您有时间可以看一下我们的产品，做一些指点，就已经很好了。” 话到这会儿，大寨知道只能用真诚来感动这个老教授，任何功利倾向的话题都要避开谈。其实大寨对自己的孩子再自信不过了。他相信，只要叶老能够亲尊大驾去看一眼样品，而不是只在那里研究一堆数据产品报告的，事情就已经是成功一大半了。因为那毕竟是个没什么用户基础的新产品，从竞标提供的数据上，跟别家企业无法竞争。

“嗯，小于啊，算了，我也不怪你了，你毕竟是个商人嘛，想接近我也是情有可原。你是哪个企业？。。。”

“平威，入围业兴那个智能家居监控招标项目的。” 大寨一看叶老有松动的意思，大悦，赶紧递上名片。

“嗯。。。平威。。。平威？！” 叶新面色一变，本松缓的脸部皮肉突然跟电熨斗走过一圈儿似的，“就是最近各大媒体一直说的那个在展会上‘哗众取宠’ 摆弄大腿舞的那家企业？！”

一盆凉水，不！是冰水，一下子从于大寨的头顶直浇下去。一切曾有的希望被瞬间凝结了，连空气都似乎有冻住的味道。

“叶。。。叶老师，那只是一种销售策略。”

“胡闹！！！年轻人啊，不要因为一点利益上的东西，陷进浮躁和急功近利的风气里！玩儿那种东西能说明什么？小于，你是个很有才华的人，以你的实力，踏踏实实做下去，是一定可以很出色的！我真为你可惜！”

“叶老师，我知道，可是。。。。”

“好了，不要说了，我到家了，谢谢你的邀请，你们公司我现在就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不予考虑！” 叶新把手一挥，根本不给大寨再说下去的机会。车子停在叶工住的家属楼门口。于大寨愣愣看着叶工下车，消失在门洞里，整个儿人一下子感觉轻飘飘的。半天他才抄起扔在一边的带签名球拍。看了看，苦笑一下，一把甩到了车后座上。。。。

回到公司，周五的晚上，公司里空空荡荡。于大寨根本也没心思去查看都有些什么人，心中除了沮丧还有些懊恼。本来自我感觉不错，被叶教授一顿抢白，再回想过来，发现真的自己好象陷进了一个浮躁的怪圈里。到底应该怎么走下去，怎么定位，在这个瞬间好象全糊涂了。这次他们的关键和希望都在征服这个‘叶脖骨’上，一共5个议审人员，老叶这一票分量很重。也是希望比较大的，因为老叶是学院派人士，对一些商人的低劣手段十分不齿。这就为大寨他们无形中漏了个缺口。因为大寨的身上多多少少也沾了些贵族学院派的气息。但如今，一切都已烟消云散。自己当初‘哗众取宠’ 的表演似乎‘弄巧成拙’ 。大寨默默坐在办公桌前，有些灰暗的伤感。

“大寨？！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出去了吗？” 大寨的办公室门一直开在那儿，肖亦飞从门前走过，探头看见大寨懒散地坐在机器边上，吃惊地问他。

“噢，出去办了点儿事，刚回来。这么晚了，你还没回去？” 大寨抬手看了看表，已经9点半快10点了。

“哈，回去干嘛？反正也是一个人，不如多做些功课吧。”

“亦飞，多参加一些年轻人的群体活动，年纪轻轻的，别弄的自己跟5，60岁老太婆似的那么封闭。” 大寨笑着看着她。

“人一多，我反而更封闭的，你怎么样？业兴的项目有着落了？”

一句话又戳到了疼处，大寨苦笑了一下，“怎么样？哼，黄了。。。。”

“怎么会？！介意跟我说说吗？”

“噢，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大寨站了起来。姑娘家太晚一个人还是不太安全。

“好啊，我家也不远，不过一两站路的样子，要不，我们散步着走过去吧。”

大寨想了想，心情烦闷，也正好散散心，点头答应了。。。。

夜风清凉，很久没有这么闲庭信步了。大寨略微放松了心情。把跟叶工的故事全部倒给了肖亦飞，最后感慨着，“也许真的不该那么哗众取宠去搞那个展会。或许现在什么都拿到了。”

“你没有错。” 肖亦飞轻声说。

“嗯？”

“当然，叶工也没有错，要怪只能怪这个社会啦。这么想，你轻松点儿了吧？” 肖亦飞调皮地冲大寨挤了挤眼睛。

“很阿Q啊。。。”

“是真的，如果没有那次展会，我们连入围都入不进去的，还谈什么议审？你是商人，知道什么事情有所为，有所不为。而叶工是做学问的。他的眼睛只在他所做的东西上。而我们是需要更多关注如何把这个东西放到市场。焦点不同，理念各异。而你们之间少了沟通，才有了误会。更何况，现在谈失败，还为时过早。”

“没失败？叶工可是明明白白说了不予考虑。”

“那是气话，我问你，什么时候最终审定？”

“还有一周多吧。”

“既然还有一周多，你为什么轻言放弃？！”

于大寨一愣，站住，看着肖亦飞坚定的脸，和那充满智慧光洁的额头。

“唉，很多人的失败往往是自我的放弃，而并不是因为外界的阻力。”

“你很明白啊？！”

“我只是明白道理，可自己做不到。如果换做是我，我可能不等别人拒绝，一感觉不对了就会仓皇逃跑。” 肖亦飞突然想到了谢东庭，不禁有些伤感。“大寨，再找一趟叶工吧。跟他交谈一次，说你的真实想法。你会得到他的支持的。他也会理解和感动的。” 肖亦飞抬头看看大寨。

“感动？呵呵，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已经让我感动了！” 亦飞的眼睛亮闪闪的，“大寨，做市场的艰辛我都知道，你们的努力和付出我都有看在眼里。你的确是想踏实的打拼一个世界。但这个社会就是需要一些歪门邪道。你一直在一种犹豫中寻找着两全的折衷之路。平威现在只能这么走，你做的没有错。我不想看见你动摇。叶工的话只代表他自己，不能代表全部。如果你能让他了解你的这些真实感触，没有人不会感动和动容。”

“亦飞，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大寨仰头看看天，“现在，轻松多了。亦飞，你知道，我拼死拼活想让一切快一些步入正轨，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让你嫂子跟阳阳能尽快过来。一家人又可以在一起。我不想分离太久。” 大寨看着夜色中遥远的天际，浮现于脑的，是儿子一声声叫爸爸的笑脸，这让他的眼睛有一些潮湿。肖亦飞的心一紧，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一个男人，能象大寨对杜琳一样对她，她为他死都会愿意了。可是东庭呢？东庭恐怕永远对她不会如此。心里一绞痛，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滑下来了。赶紧低头走了两步，对大寨说，“好了，我也到了，你赶紧回去吧。谢谢你送我。”

看着肖亦飞消失在小区的楼群里，于大寨叹了口气，挺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嫁不出去了呢？等这段忙完了，自己要关心一下她的个人问题了。让老毕多带她参加一些年轻人的集体活动吧。不接触外界，永远都不会有机会的。。。。。

第二天一早，于大寨鼓起勇气，再度拍开了叶工家的房门。叶工从大门对讲机里一听是他，只说一句，不想见，门也没开，根本不理了。于大寨并不灰心。想起昨夜肖亦飞坚定的眼神。他准备今天就学学‘程门立雪’ ，还好，现在是夏季，多蹲会儿也没关系，反正带了份报纸，他往楼门口一坐，腿一盘，看上报了。大概有两个小时的样子，单元防盗铁门‘匡当’ 开了，叶工提着个篮子出来。差点儿一脚踩到大寨身上，吓了一跳，定神看了看他，“你怎么还在这儿？！”

“叶老师，我说过陪您打三天球，说话就要讲诚信，不管您是不是帮我，球都要打。我来请您去打球的。今天，明天，我绝不谈工作，说话算话。” 大寨站直身子看着叶新。

老叶看了看大寨坚定而真诚的脸，沉默了半天。终于缓缓说，“你等我去对面商场买点儿东西。”

“是！” 大寨调皮的一立正，“叶老师，我去替您买吧。” 大寨伸手要去拿空篮子。

“说过了，你在这儿等着！” 叶新一皱眉低声说着。

大寨立刻乖乖缩回手去。。。。。。

20分钟后，老叶坐进了大寨车子里，两个人直奔‘银座’ ，一场球又杀得昏天黑地。大寨当然是输了。

“你没故意让我吧？” 打完球，老叶的心情似乎也大好，大寨打得很认真。

“当然没有，叶老师，打赢了你，我可是有资本吹牛的，现在我也不怕您什么了，也没负担了，干嘛要让？” 大寨笑着说。

两个人一路谈笑开回叶工的家属楼，大寨真的绝口不提一点儿工作的事情。

叶工下了车，要进门洞前，突然转身趴在窗户上问大寨，“你小子，真的不提了？”

“提什么？”

“行，好样的，算我看走眼了。” 老叶边说，边再次拉开车门，重新坐进车里，“说说吧，为什么要搞那么个大腿舞展示？”

大寨的心里突然涌上了一种感动。他越发敬佩老叶的为人，和他的惜才之心。

“叶老师，那是一种销售上的手段，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能够很快接受这个产品的理念和品牌。”

“那你们就为此搞这个‘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我们来做运动’ 的小丑表演？我们是在搞技术，不是搞色情！”

“叶老师，我反对！那不是色情，但我承认是有些过于夸张。不过我要说的是，您可以换位想一想。我们是一个私人的小企业。我们没有任何闲置的钱让生产出来的东西可以放在那里慢慢成长。那些东西是多少个兄弟们没日没夜的加班加点干出来的。您知道，由于资金困难，生产这个产品的那几个月，他们都是放弃了所有的奖金跟着我干的。我们不是国营政府单位。可以从上面拨大笔的款项来支援我们。我们只能自己养自己。产品出来了。我们所需要的是尽快让大众接受，能上到市场上。让它变成经济效益。我不可能看着它一点一点烂掉。因为那烂的不光是产品，还会有人的理想。我很有自信这是个好产品。但再好的东西，不去自己想机会让它走出去。它的下场只能是废物一个。现在不是我耐不耐的住寂寞，而是企业需要生存。叶老师，我很钦佩您的才识和气节，我也希望能象您那样可以活出一种自己的原则和尊严。但是，人，必须得先活着才能讲其它，企业也是一样。我接受您所有的批评。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能。。。。。” 一番话诚恳而动情，说得叶新愣愣地看了他半天，很久很久，终于重重叹了口气，“你公司在哪儿？现在怎么样？去看看你们产品。。。。。”

苍天啊！大地啊！大寨的心里在狂呼着，一种幸福感轰然入脑。他迅速拨通手机，“老毕，赶紧把小肖，还有市场部几个小伙子叫到公司，叶工要来看展示。。。。。” 。。。。。

一周以后，老毕兴冲冲来到大寨的办公室。

“怎么样？怎么样？看你那样就知道是好消息。”

“怎么说呢，有好有坏。业兴还没正式通知您？”

“还没有，有好有坏？哎呀，急死我了，别卖关子，赶紧说！”

“一共5个人，我们只通过两票，剩下三票都是给腾飞的，本来貌似腾飞会胜出，但我们那两票的一票是叶老的，就因为这一票的分量，业兴公司决定让我们跟腾飞，共同在他们的展示厅里，各自搭建样机，在下周五，现场PK。。。。。”

生活总是这样，一个又一个的挑战，也或许是一个又一个的陷阱。正因为你不知道前面到底是福还是祸，你只有选择一步一步走下去，不能回头，只能步步为营，却又步步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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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周二四折腾两次
本故事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