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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争了一个晚上,杜琳心里的那个天使最终还是被那个魔鬼给打败了。杜琳知道自己的缺点和弱点,自己并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尤其在感情上,她抗拒任何诱惑的能力一贯比较差,想要抗拒,只有远离。可是这么远了,隔着时空,谢东庭还是钻了过来,甚至重新再扎到她的心里,挑起了她心里那簇火儿,并顺带捎儿的把从前那点子火星也再度撩着,几乎快要星星燎原。早上起来,她尽量做到不动声色,一切自然而然。但于大寨有意无意的一句让她去送儿子,使得她敏感到了一些东西。但是,决定已经做出,整个人也跟上了满弦似的,不得不发。她搪塞了一下。希望不过是巧合,自己太过敏感罢了。

急匆匆地冲出家门。她开上车子就蹿上了高速公路。很快就会再见到他了。会是如何呢?彼此客客气气喝杯咖啡,淡笑着相敬如宾。还是会有眼神交织让爱欲的火焰再次燃烧?或者悔恨的泪水滚滚而下,落入彼此的心中?杜琳不知道,但想到这里,突然又有一些茫然。她希望的是什么呢?她希望的难道真的仅仅是一个句号吗?没准儿是另一堆省略号,甚至,如果是惊叹号呢?如果真的是惊叹号,那么这个句号会点在哪里呢?她跟于大寨之间吗?不可能啊,她跟于大寨之间有了阳阳,这个句号是无论如何不能够点在他们中间的。那么自己去是去干嘛?貌似如止水的生活了10年,难道人心疲劳了?人也活得有些贱了?开始喜欢上一种疼痛的感觉了?自己这次去不过是想找把刀子再割开自己的心脏,好让自己知道自己活着的价值?

车开到离高速出口的收费站2迈的地方慢了下来,堵在了那里。杜琳旋开收音机听着交通新闻,有些烦躁不安。其实她对跟谢东庭的单独见面真的是有些期待的。十年前的那场失踪在当时,让她恨不得能把那个人撕得粉碎。但经历了这么久,那种愤怒淡去后,无数个夜晚,在大洋彼岸的美国,她竟然会沉缅在他们曾有过的快乐中无法自拔。那个男人给了她太多热情和快乐的感觉,让她无法忘记,甚至会觉得没有听他的任何解释就把自己嫁给了于大寨是否是自己过于冲动了。想到这儿,她又会突然觉得对不起于大寨,他是个好人,对她好,对孩子好,对家庭也很有责任。就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杜琳的手机怪叫起来,吓了一跳,看见电话号码是于大寨的,她毕竟有些心虚。却没想到电话里是阳阳的嫩声嫩语,随后是于大寨平静的问候,没有怀疑,没有质问,甚至连一点点愤怒和不安都没有,杜琳的眼眶一下子有点潮湿。收了线,她愣了半天,以至于都忘记追随缓缓前行的车流,被后面的鬼子们不耐烦地按了好几声喇叭。

大寨永远是这样,象海一样包容着她所有的一切,冲刷着她所有曾有过的伤痛。他跟东庭完全不同,如果说东庭是摇头丸,大寨就是安定片,以至于很多时候,杜琳会戏谑大寨,“你怎么天塌下来都不知道愁啊?我要是离开你,你会不会伤心致死?”

“当然伤心啦。” 于大寨会边唏哩呼噜地吃面条边口齿不清地说。

“噢?会怎么样?”

“嗯,会少吃二两面,少睡一个钟头,外带便秘一天。” 大寨会想想回答她。

“然后呢?”

“然后?没然后了。。。。” 大寨嘿嘿一笑。

“木头。。。。” 杜琳叹口气,但也没什么法子。女人总是这样,希望嫁一个理性的丈夫,但同时心里的另一种虐人的天性又喜欢一个男人可以为了她疯狂甚至为了她去死。

阳阳?是的,他们那个可爱的孩子,所有她怀孕和产后半年中,她几乎是家里的女皇,被于大寨宠到了天上。她的眼睛完全潮湿了,抬头看了看瓦蓝的天空,她咬了咬牙,在冲出收费站后,从一条小路退出了高速,掉了个头,上到马路对面,在路边停了下来,掏出手机,犹豫片刻,深吸了一口气,她接通了那个实际上一次没拨却早已经记在脑中的号码。

“HELLO?”

那个声音,那个让她找不到北的声音,那个也许终究只能是遗憾的声音。“是我。。。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去送你。” 这句话说得相当慢,但却是相当的坚决,坚决到她的心都开始颤抖。她的喉间也开始颤抖,象得了帕金森症似的,憋得她的人感觉很辛苦。

那边是片刻的沉默,接着,一句温柔的话语传了过来,“小琳,你在哭,是吗?”

这句话撞在杜琳此刻柔软裸露的心上,象是撞开一个被拦截的大坝。她喉间那口气一下顶进眼窝,眼泪喷涌而下,一句话不说,合上手机,杜琳就把头埋在了方向盘上,大声哭起来,反正没有人听见,如今,想要这么大声哭的机会还真不多了。手机再次响起来,杜琳看看是东庭,想也没想就按了关机键,她现在拒绝任何的干扰。10分钟后,杜琳终于平静地擦掉了泪水,重新打着车子,向着跟机场相反的,公司的方向绝尘而去。。。。。

谢东庭早晨跟小严他们打了个招呼,兵分两路,自己先行提早了两个钟头到达机场,把租来的车子还了后,坐着机场小火车就到了候机大厅,由于到的比较早,没排太长的队就完成了CHECK IN和托运行李的工作。之后他就坐在大厅正对大门的椅子上开始了他的等待,一种志在必得的镇静。杜琳会来的,他很坚信这一点。然而,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他的心也开始一点一点地下沉,那种柔情和自信慢慢消失,沉到最后,那颗心似乎要变成茅坑里的那块石头一样。那种等待的恐怖和绝望再次袭来。小严他们都早已经进来了,寒喧几句,东庭让他们先过安检,去到登机口,自己要等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又过去了很长时间,杜琳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他好象回到了那个深秋的夜晚,他也是这么孤独地伫立在学校东面的大操场,他们初吻的那棵树下面。就象现在一样,从一开始的自信,到慢慢地惶恐,最后的绝望。他跟现在一样,同样无法相信杜琳深爱于大寨胜过他谢东庭。那时候,他给她写了封信,洋洋洒洒6大页。他的文笔是足够有杀伤力的,如果不是经商,谢东庭会去做个文人,不知道会有多少少女少奶们会死在他的笔下。所以,他相信他的那封信足够刺穿杜琳的心脏。信的最后,他约她到他们初吻的那棵树下,他要给她讲个故事,甚至把他消失那两个月的故事完完整整地托出给她。然后,他会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戒指,不再有任何犹豫地向她求婚,给她一份安全和一个依靠。他本想当面给她那封信,却突然对她在来他们共同住过的房间取走她剩下的东西时流露的那种不屑和淡漠的眼神害怕了,他于是把信夹在了她急需的一本经济资料里,递到了她的手里,他深知那本资料她是要天天翻看。可是,那夜,他伴随着秋天萧瑟的落叶站立了一晚,在他身边的除了残破不堪的秋叶,还有那一地燃尽的烟屁股。几天后,他接到了于大寨宣布要和杜琳结婚的喜帖。

看看时间,不能再等了,虽然说过‘不见不散’ 的话,但现在的自己并不是只有爱情,他已经不可能完全为了爱情而牺牲掉自己。更何况谁知道那到底是不是爱情。如果杜琳对他没爱,他可以放弃,但是如果还有,他一定会去再试一试的。谢东庭叹了口气,站立起身子,拉起随身行李,准备过安检。就在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不用看她的脸,他就知道她在哭,语气虽然镇静,但却蕴含着深层的无奈。有无奈是正常的,她现在有了爱人,有了家庭,甚至有了孩子。谢东庭的嘴角突然牵出了一丝笑意。

9万英尺的高空,谢东庭把自己藏在黑黑的眼罩中,世界多大?不过眼睛大小,眼睛一黑,剩下的除了自己丑恶的灵魂没有世界了。他是个喜欢黑暗的人。杜琳,不管你有了什么,只要你的心底依然有我,我情愿去试一次。10年前,我放跑了你,10年后,我一定不会再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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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周一三五折腾三次